梦远书城 > 陆云 > 陆士龙集 | 上页 下页 |
卷十 启疏 |
|
▼谏吴王起西园第宜遵节俭启 郎中令臣云言:伏见西园大营第室,虽未审节度丰俭之制,然用工甚严,窃惧事不得济。愚臣管见,辄敢瞽言。臣窃见世祖武皇帝临朝渊黙,训世以俭,即位二十有六载,宫室台榭,无所新营,屡发明诏,厚戒丰奢。国家纂承,务在遵奉,而世俗陵迟,家竞盈溢,渐渍波荡,遂已成风。虽严诏屡宣,而侈俗滋广。每观诏书,众庶叹息。清河王昔起墓宅,未及极伟,时手诏追述先帝节俭之教,恳切之旨,形于四海。清河王毁坏成宅,以奉诏命,海内听望,咸用欣然。臣愚以先帝遗教,日以凌替,圣上忧勤,犹未之振。今与国家协崇大化,追阐前踪者,实在陛下先敦素朴,而后可以训正四方,示民知禁。窃谓第室之设,可使俭而不陋,凡在崇丽,一宜节之以制,然后上厌帝心,下允民望。且自閒制国之用,事从节省。而方于此时,大造第宅,又非圣意从简之旨。臣以凡才,殿下不以其驽闇,特蒙拔擢,将以臣能有狂夫之言,可以禆补圣德。臣自奉职已来,亦思竭忠効节,以报所受之施,是以不虑犯迕,敢陈所怀。如愚臣言有可采,乞垂三省。 令:吾以顽弱,过蒙殊宠,夙夜祗惧。忝思先恩,承风诫以自错厉,得尔委曲,省以怃然。意既在俭约,又欲奉遵法宪,岂忘于心。国自宜有宅,城内求不可得。官徒右军来,蹀覆此屋,恐或不可久。得侧近宫掖,故于国作宅,不作观望,使如凡家法,足止而已耳。平量画图,当往相示,动静以闻。 臣云言:间一日敢献瞽言,以干闻听。天恩未加咎责,猥发明令。臣伏诵圣旨,奉用叹息。臣闻有国者不患宫室之不崇,患在令名之不立。是以贤人之在富贵,莫不卑身节欲,损己挹情,能保其国家,令闻百世。历观古今,以约失之者实寡,以奢失之者盖众。非天下之至德,孰能居丰行俭,在富能贫,清俭节素,自殿下家道,此所以怀集四方,而使兆民服者也。世祖武皇帝富有四海,贵为天子,居无离宫之馆,身御家人之服。先帝岂欲以此道止于治身而已者哉?固将必欲遗训百世,贻燕子孙,此固殿下所宜祗奉也。昔淮南太妃当安厝,臣兄比下墨机,时为郎中令从行,太妃令追称先帝飬生送终,事从节俭,今宜奉用遗制,不事丰厚。令旨恳切,言归于约。清河昔起墓宅,发手诏,又还毁,朝野之论,于今未已。窃以西园第宅,用工方严,虽知圣德节俭有素,犹复思关愚言,以补万一,亦臣缱绻微忠,昊天罔极之诚也。至被明令,圣旨炳然,嘉承至道,奉以称庆。不胜下情。谨疏以闻。 ▼谏吴王起观疏 郎中令臣云言:前启西园第宅,宜遵先帝节俭之制,不宜使至丰丽。被命优隆,言归谦素,臣奉以欣憙。而闻屋宇之制,既自崇侈,窃闻当复起观六间,既非前令之旨,且臣亦窃用不安。臣闻《诗》云:昊天有成命,二后受之,成王不敢康。今四祖创基,既垂成命,哲王继体,世祖恭俭,殿下承之,固宜奉不宁。而自昔造第过度,民叹其劳瘁,士讥其过尤,谤言未弭,而又加以崇侈,此诚不可不惜。先帝背世,曾未十年,而俭德之亡,国为其首,此又所以慷慨酸心,而不敢不尽狂夫之谏者也。按晋、魏以来,诸侯奢靡,第室滋广,未有如国今日之甚者也。古人之戒,犹云无为福始,况今犹崇丰侈,作为祸先,此又臣所以寤寐忧叹,忘寝与食者也。殿下诞应运期,首建大国,固将宪章令典,贻范万世,始基之制,不可不慎。今设为丰奢以示将来,子孙象之,又何以能国?且先帝勤家如彼其素,殿下承之若此其泰,进伤奉国之典,退亏隆家之业。用之当身,损盛德之誉;垂之后嗣,非兴邦之制。一举而失四得,此古人之所以长太息者也。且第宅之过,朝野所讥,而监司结舌,莫敢明言者,实以殿下国之昵亲,朝所钦重,故隐司过之锋,结执宪之绳耳。后世直臣,必将信威明法,考制度礼。愚以此观,有必毁之理。苟此物不可终,然诚不如不为,使其无毁也。今空设过制之物,而终为直士之资,臣又未见其可也。唯殿下思愚臣之言,时命有司,必省此举。举手欢遌,伏用流汗。 令:中间表作舍,先画图呈启间数,又五木林槫,无他镂饰,示无乃越法奢靡,古今无匹也。间外启作小楼,北望河东公主园宅,自不为观,故便听之耳。今行者叹息,致朝野之讥耶。省奏具意,勅毁之。 ▼请吴王引师友文学观书问道启 郎中令臣云言:闻古之君子,既盛德在身,又外求诸物,是以广纳俊士,博观载籍,朝夕师傅,夙夜勤礼,宾友嘉客,讲义于前,往古来今,日闻于耳,故知积德广而流芳罔极。伏惟殿下天资聪叡,应期挺秀,圣敬敷闻,辉光日新。即位已来,仍遭不造,大礼虽阕,哀故滋有,宾客无接觐之宴,师友阙讲诵之礼,愚臣所以寤寐永叹,而私怀慷慨者也。愚以宜发通客之令,使朝士有接见之縁,又可时与师友文学披观文籍,坐而论道,非学无以闻义,非士无以行礼。礼义既举,群望允塞,此臣下所以拭目思德音之发者也。臣区区所怀,敢以闻。 令:多丧故,乃初未与群官会同,比当请师友、文学、内外官属也。 臣云言:臣前启可与师友文学观书论道,今又天时清适,正是讲诵之日。臣闻崇山之高,不厌其峻;沧海之量,无限于广。是以周公一日万事,犹复旁观百篇;孔子假期玩年,至于韦编三绝。由是言之,虽圣之弘,亦不能不求之于学也。伏惟殿下明德光劭,天资秀朗,方当光演文武,允廸皇猷。如复垂精古今之奥,仰览千载之籍,则神道叡知,无物不照。且师友文学,朝选于众,以德来教,虽丰禄崇礼,已隆其人,而先王之道,未简圣听,在位累载,官废其职,每听其言,亦怀慷慨。臣以可于良日,就讲经学,先阐大道,永播芳风。愚臣区区,敢献瞽言。 令:多病疾,难以辞公事为自力,风疾连动,故未能用。小差,当如所陈乞。每识忠至之诚,辄以存心。 ▼请吴王入朝启 郎中令臣云言:殿下自即第日来,既仍多哀故,圣体亦恒不安和,自不朝见二宫,已经年载。前既比造赵轵,近又自表出城,至五日问讯,辄以疾闻,臣窃所未安。愚以此五日舆驾宜入朝。臣闻事君之道,苟在尽规,知无不为,是以愚臣敢献瞽盲。 令:多不快。不数朝觐,幸恩诏见恕耳。五日当入朝也。 ▼请吴王覆校诸官启 郎中令臣云言: 伏见令书,以部曲将李咸、冯南、司马吴定、给使徐泰等覆校诸官市买钱帛簿,率日决咸、南等,治书以下,无所复司,而察钱帛重宝,奸吏多情,出入之用,诚宜使虚实当法,以防检巧伪。然臣愚以圣德龙兴,光有大国,选众官材,庶工肄业。臣以虚薄,忝窃朝右,虽质弱任重,无益补察,至于奉已思勤,昊天罔极。中尉该、大农诞,皆清亷淑慎,恪居官次,至众官悉州闾一介,疏闇之咎,虽可日闻,至于处义用情,庶无大戾。今咸、南军旅小人,定、泰士卒厮贱,非有清慎素著,忠公足称。 今猥使此等,任以覆校,大臣所关,犹谓未详,咸等督察,然后得信,既非开国勿用之义,又伤殿下推诚纳下旷荡之量。虽使咸等能尽节益国,使功利百倍,至于光辅国美,犹未若开怀信士之无失。况咸等所益,不过姑息之利,而使小人用事,大道凌替,此臣所以慷慨也。乱之所兴,在于小人得亲;治之所废,在于君子自替。废兴治乱,由此而已。臣备位大臣,职在献可,苟有管见,敢不尽规。愚以宜发明令,必罢此等,覆察众事,一付治书,则无外之度,休光照远,大信临下,人思尽节矣。谨随启以闻。 ▼请防不法启 郎中令臣云言: 国人兵放横,多行非法,至使暴及市道,声闻京邑。亲信兵乃骂詈洛阳市丞,远近嚣然,声论日广。而主者前后所报,每蒙宽宥,故群小敢肆其暴虐。前舆驾当东时,臣具以奏闻,上立节度,亦备严上下司察,念在奉宣。而亲信卒泰,矫称突关,强市民物,至使行道哀穷,路人叹惋。臣下祗命,幸使罪人时获,佥以泰宜加重戮,以戒肃方来。军都督李婴,行实奸秽,然身备王人,虽不致法,犹加捶楚。主者奏泰依婴决罚,事寝不出,而特令原泰。泰之凶狡,罚至大辟,至于今日,不蒙薄罚。臣窃以自今群丑虎视,竞为暴虐矣。小人得志,则下凌上替。前卿显言事大农,文旨倨傲,反成却安。功名之士,议在不辱,而显等恃恩,敢行侮慢。臣时列启,并呈显言,事寝不省,是以自来拱嘿,未敢多言。 窃见国法日侈,而恩宥无已,诚惧威禁遂颓,丑声滋闻。愚谓自今宜齐之以法,使下知禁,有司所执,犹宜时听。不然以往,则监司之吏,锋巨靡加,而准绳替矣。臣忝窃非据,与闻国事。服事以来,荏苒三年,朝宪多违,威御无列,好问不登,而流声播越,皆由执政之臣,官非其人。常思收迹自替,以避贤路。退惟受遇,微报未効,是用忍垢素餐,敢用文谏。唯殿下哀明愚臣,缱绻愚臣,不以前后干迕,多见罪责。临纸慷慨,言不自尽。 ▼陆云传 唐太宗御撰 (胡案:唐太宗撰《陆机陆云传赞》,并非传文。) 陆云字士龙,六岁能属文,性清正,有才理。少与兄机齐名,虽文章不及机,而持论过之,号曰“二陆。”幼时,吴尚书广陵闵鸿见而奇之,曰:“此儿若非龙驹,当是凤雏。”后举云贤良,时年十六。吴平,入洛。机初诣张华,华问云何在,机曰:“云有笑疾,未敢自见。”俄而云至。华为人多姿制,又好帛绳缠须,云见而大笑,不能自已。先是,尝著缞绖上船,于水中顾见其影,因大笑落水,人救获免。云与荀隐素未相识,尝会华坐,华曰:“今日相遇,可勿为常谈。”云因抗手曰:“云间陆士龙。”隐曰:“日下荀鸣鹤。”鸣鹤,隐字也。云又曰:“既开青云睹白雉,何不张尔弓,挟尔矢?”隐曰:“本谓是云龙骙骙,乃是山鹿野麋。兽微弩强,是以发迟。”华抚手大笑。刺史周浚召为从事,谓人曰:“陆士龙当今之颜子也。” 俄以公府掾为太子舍人,出补浚仪令。县居都会之要,名为难理。云到官肃然,下不能欺,市无二价。人有见杀者,主名不立,云录其妻而无所问。十许日遣出,密令人随后,谓曰:“其去不出十里,当有男子候之与语,便缚来。”既而果然。问之具服,云与此妻通,共杀其夫,闻妻得出,欲与语,惮近县,故远相要候。于是一县称其神明。郡守害其能,屡谴责之,云乃去官。百姓追思之,图画形象,配食县社。寻拜吴王晏郎中令。晏于西园大营第室,云上书曰:(云云)。 时晏信任部将,使覆察诸官钱帛。云又陈曰(云云)。 云爱才好士,多所贡达,移书太常府,荐同郡张赡曰(云云)。 入为尚书郎、侍御史、太子中舍人、中书侍郎。 成都王颖表为清河内史。颖将讨齐王冏,以云为前锋都督。会冏诛,转大将军右司马。颖晚节政衰,云屡以正言忤旨。孟玖欲用其父为邯郸令,左长史卢志等并阿意从之,而云固执不许,曰:“此县皆公府掾资,岂有黄门父居之邪!”玖深忿怨。张昌为乱,颖上云为使持节、大都督、前锋将军以讨昌。会伐长沙王,乃止。 机之败也,并收云。 颖官属江统、蔡克、枣嵩等上疏曰:“统等闻人主圣明,臣下尽规,苟有所怀,不敢不献。昨闻教以陆机后失军期,师徒败绩,以法加刑,莫不谓当,诚足以肃齐三军,威示远近,所谓‘一人受戮,天下知诫’者也。且闻重教,以机图为反逆,应加族诛,未知本末者,莫不疑惑。夫爵人于朝,与众共之;刑人于市,与众弃之。惟刑之恤,古人所慎。今明公兴举义兵以除国难,四海同心,云合响应,罪人之命,悬于漏刻,泰平之期,不旦则夕矣。机兄弟并蒙拔擢,俱受重任,不当背罔极之恩而向垂亡之宼,去泰山之安而赴累卵之危也。直以机计虑浅近,不能董摄群帅,致果杀敌,进退之间,事有疑似,故令圣鉴未察其实耳。刑诛事大,言机有反逆之征,宜令王粹、牵秀检校其事。令事验显然,暴之万姓,然后加云等之诛,未足为晚。今此举措,实为太重,得则足令天下情服,失则必使四方心离,不可不令审谛,不可不令详慎。统等区区,非为陆云请一身之命,实虑此举有得失之机,敢竭愚戆,以备诽谤。” 颖不纳。统等重请,颖迟回者三日。卢志又曰:“昔赵王杀中护军赵浚,赦其子骧,骧诣明公而击赵,即前事也。”蔡克入至颖前,叩头流血曰:“云为孟玖所怨,远近莫不闻,今果见杀,罪无彰验,将令群心疑惑,窃为明公惜之。”僚属随克入者数十人,流涕固请,颖恻然有宥云色。孟玖扶颖入,催令杀云,时年四十二。有二女,无男。门生故吏迎丧葬清河,修墓立碑,四时祠祭。所著文章三百四十九篇,又撰《新书》十篇,并行于世。 初,云尝行,逗宿故人家,夜暗迷路,莫知所从。忽望草中有火光,于是趣之。至一家,便寄宿,见一年少,美风姿,共谈老子,辞致深远。向晓辞去,行十许里,至故人家,云此数十里中无人居,云意始悟。却寻昨宿处,乃王弼冢。云本无玄学,自此谈老殊进。 云弟耽为平东祭酒,亦有清誉,与云同遇害。大将军参军孙惠与淮南内史朱诞书曰:“不意三陆相携闇朝,一旦湮灭,道业沦丧,痛酷之深,荼毒难言。国丧儁望,悲岂一人。”其为州里所痛悼如此。后东海王越讨颖,移檄天下,亦以机、云兄弟枉害罪状颖云。 |
梦远书城(my285.pro) |
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