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宾客文集卷十八　启

卷十八　启

　　▼上杜司徒启〔时谪朗州〕

　　某启：

　　一自谪居，七悲秋气。越声长苦，听者谁哀？汤网虽疏，久而犹诖。失意多病，衰不待年。心如寒灰，头有白发。惕厉之日，利于退藏。是以弥年不敢奏记。近本州徐使君至，奉手笔一函，称谓不移，问讯加剧。重复点窜，一无客言。忽疑此身，犹在门下。收纸长想，欣然感生。寻省遭罹，万重不幸。方寸之地，自不能言，求人见谅，岂复容易。伏蒙远示，且曰浮谤渐消，况承庆宥，期以振刷。方今圣贤合德，朝野多欢。泽柔异类，仁及行苇。万族咸说，独为穷人；四时平分，未变寒谷。自同类牵复，又已三年。侧闻众情，或似哀叹。某材略无取，废锢是宜。若非旧恩，孰肯留念？六翮方铩，思重托于扶摇；孤桐半焦，冀见收于煨烬。伏纸流涕，不知所言。谨启。

　　▼上淮南李相公启

　　某启：

　　某间以昧于周身，措足危地。骇机一发，浮谤如川。巧言奇中，别白无路。祝网之日，漏恩者三。咋舌兢魂，分终裔壤。岂意天未剿绝，仁人登庸。施一阳于剥极之际，援众溺于坎深之下。南箕播物，曷可胜言！危心铩翮，繇是自保。阴施之德已然，乃闻受恩同人，盟以死答。私感窃抃，积于穷年。化权礼绝，孤去莫展。今幸伍中牵复，司存宇下。伏虑因是记其姓名，谨献诗二篇，敢闻左右。古之所以导下情而通比兴者，必文其言以表之。虽甿谣俚音，可俪风什。伏惟降意详择，斯大幸也。谨因杨子程留后行，谨奏启，不宣。谨启。

　　▼上门下武相公启

　　某启：

　　去年本州吏人自蜀还，伏奉示问，兼衣服缯彩等。云水路遥，缄縢贶厚。恭承惠下之旨，重以念旧之怀。熙如阳和，列在缃简。苦心多感，危涕自零。骛神驿思，若侍颍杖。伏以圣上注意理本，鋭求国桢。念外台报政之功，追宣室前席之事，重下丹诏，再升黄枢。群情合符，和气来应。八柄所在，三人同心。协台坐之精，膺杰材之数。谈笑于规随之际，从容于陶冶之间。物皆由仪，人识所措。某久罹宪网，兀若枯株。当万类咸说之辰，抱穷途终恸之苦。清朝无绛、灌之列，至理绝椒、兰之嫌。此时不遇，可以言命。

　　嗟乎！一身主祀，万里望枌榆之乡；高堂有亲，九年居蛮貊之地。从坐之典，固有等差；同类之中，又寻牵复。顷在台日，获奉准绳。指吏途于按谳，道文律于章奏。藻鉴之下，难逃陋容，炎凉载移，足见真态。自违间左右，沈沦选荒，岁月滋深，艰贞弥厉。缅思受谴之始，它人不知。属山园事繁，孱懦力竭，本使有内嬖之吏，供司有恃宠之臣。言涉猜嫌，动碍关束。城社之势，函矢纷然，弥缝其间，崎岖备尽。始虑罪因事阙，宁虞谤逐迹生。智乏周身，又谁咎也？

　　伏以赵国公顷承一顾之重，高邑公夙荷见知之深，虽提挈不忘，而显白无自。盖以永贞之际，皆在外方，虽得传闻，莫详本末，特哀党锢，亟形话言。自前岁振淹，命行中止，或闻舆论，亦愍重伤。伏遇相公秉钧，辄已自贺。傥重言一发，清议攸同，使圣朝无锢人，大冶无废物。自新之路既广，好生之德远彰。群蛰应南山之雷，穷鳞得西江之水。指顾之内，生成可期。伏惟发肤寸之阴，成弥天之泽；回一瞬之念，致再造之恩。诚无补于多事之时，庶有助于阴施之德。无任恳悃之至。谨启。

　　▼上中书李相公启

　　某启：

　　去年国子主簿杨归厚致书相庆，伏承相公言及废锢，愍色甚深。哀仲翔之久谪，恕元直之方寸。思振淹之道，广锡类之仁。远聆一言，如受华衮。伏自不窥墙仞，九年于兹，高卑邈殊，礼数悬绝。虽身居废地，而心恃至公。伏以相公久以吁谟，参于宥密，材既为时而出，道以得君而专。令发于流水之源，化行犹偃草之易。习强伉者自纳于轨物，困杼轴者咸跻于仁寿。六辔在手，平衡居心。运思于陶冶之间，宣猷于鱼水之际。然能轸念废物，远哀穷途。嗟哉！小人有足悲者。内无手足之助，外乏强近之亲。为学苦心，本求荣养；得罪由已，翻乃贻忧。扪躬自劾，愧入肌骨。祸起飞语，刑极沦胥。心因病怯，气以愁耗。近者否运将泰，仁人持衡。伏惟推曾、闵之怀，怜乌鸟之志；处夔、龙之位，伤屈、贾之心。沛然垂光，昭振幽蛰。言出口吻，泽濡寰区。

　　昔《行苇》勿伤，枯骼犹掩。哀老以出弊，愍穷而开怀。无情异类，尚或婴虑。顾惟江干逐客，曾是相府故人。言念材能，诚无所取。譬诸飞走，庸或知恩。呜呼！以不驻之光阴，抱无涯之忧悔。当可封之至理，为永废之穷人。闻弦尚惊，危心不定。垂耳斯久，长鸣孔悲。肠回泪尽，言不宣意。谨启。

　　▼谢门下武相公启

　　某启：

　　某一坐飞语，废锢十年。昨蒙征还，重罹不幸。诏命始下，周章失图，吞声咋舌，显白无路。岂谓乌鸟微志，恻于深仁，恤然动拯溺之怀，煦然存道旧之旨。言念觳觫，慰安苍黄。推以恕心，期于造膝。重言一发，叡听克从。回阳曜于肃杀之辰，沃天波于蹭蹬之际。俾移善地，获奉安舆。率土知孝治之源，群生识人伦之厚。感召和气，发扬皇风，岂惟匹夫，独受其赐。某即以今月十一日到州上讫。守在要荒，拘于印绶，巾鞴诣谢，有志莫从。诚知微生不足酬德，捐躯之外，无地寄言。效节萧屏，虔然心祷。无任恳悃屏营之至。谨勒军事衙官左威卫慈州吉昌府别将员外置同正员常恳奉启起居。不宣。谨启。

　　▼谢中书张相公启

　　某启：

　　某智乏周身，动必招悔。一坐飞语，如冲骇机。昨者诏书始下，惊惧失次。叫阍无路，挤壑是虞。草木贱躯，诚不足惜。乌鸟微志，实有可哀。伏蒙圣慈，遽寝前命。移莅善部，载形纶言。凡在人臣，皆感至德。凡为人子，同荷至仁。岂唯鲰生，独受其赐。伏以相公心符上德，道冠如仁。一夫不获，戚见于色。密旨未下，叹形于言。竟回三舍之光，能拔九泉之厄。袁公之平楚狱，不忍锢人；晏子之哀越石，乃伸知己。所以庆垂胤祚，言成春秋。神理孔昭，报应斯必。身侔蝉翼，何以受恩。死轻鸿毛，固得其所。卑守有限，拜谢末由。无任感激兢惶之至。谨勒军事衙官守左威卫慈州吉昌府别将员外置同正员常恳奉启起居，不宣。谨启。

　　▼贺门下裴相公启

　　某启：

　　伏以相公含道杰出，降神挺生，坐筹以弼叡谟，秉钺以行天讨。风云助气，川岳效灵。制胜于尊俎之间，指踪于鞴绁之末。绣斧既定，衮衣以归。君心如鱼水，人望如风草。一德交畅，万邦和平。运神思于洪炉，纳生灵于寿域。文武丕绩，冠于古今。某恪守遐荒，不获随例拜贺。瞻望欣跃，无任下情。

　　▼上门下裴相公启

　　某启：

　　曩者淮右逋诛，即戎岁久，天子斋戒，以命元臣。登坛之日，上略前定。从九天而下，纵以神兵；分六符之光，扫其长彗。授钺于西颢之半，策勋于北陆之初。功成偃节，复执大柄。君臣相遇，播于乐章；山河启封，载在盟府。上方注意，人益具瞻。因鱼水之协符，极夔龙之事业。时属四始，恩覃万方，致君及物，其德两大。古先畯贤所未备者，我从容而保之，殆非人事，抑有幽赞。夫异同之论，我以独见剖之；文武之道，我以命材统之；崇高之位，我以大功居之；造物之权，我以虚心运之。然持盈之术，古所难也。实在阴施及物，厚其德基，以左右功庸，而百禄是荷。人所钦戴，久而愈宜。

　　昔袁太尉不忍锢人，而楚狱衰息，一言之庆，子孙丕承。以今日将明之材，行前修博施之义。笔端肤寸，泽及九垠，犹夫疾耕，必有滞穗。某顷堕危厄，尝受厚恩，诅盟于心，要之自效。常惧废死荒服，永辜愿言。敢因贺笺，一寄丹恳。顾非奇理，不足以萦于冲襟。然则利于行者，固在乎常谈，而卓诡孤特之言，未必利于行也。伏惟以愚言与贤者参之。谨启。

　　▼贺门下李相公启〔自西川入为大夫拜相〕

　　某启：

　　伏以圣君当功成恺乐之日，而求贤愈切，思治益深，是上玄垂休，欲速致太平之明效。以相公事业而逢此时，天下之人，视仁寿之域，其犹寻尺。故命书所至，德风随之。微材片善，咸自磨拂。况同主国柄，如吹埙篪，含生之伦，唯所措置。日月亭午，物无邪阴；圣贤合德，人识正道。虽居畎亩，足以咏歌。某遐守要荒，不获随例拜贺，私感窃抃，实倍恒情。

　　▼上仆射李相公启

　　某启：州吏还，伏蒙摆落常态，手笔具书，言及贞元中登朝人，逮今无十辈。及发中书相公一函，具道阁下亟言曩游，颜间颇有哀色。夫沟中之木，与牺象同体，追琢不至，坐成枯薪。朱而蓝之，犹足为器。苟液樠曲戾，不足枉斧斤，愿为庭燎，以照嘉客。谨启。

　　▼谢裴相公启

　　某启：

　　某遭不幸，岁将二纪。虽累更符竹，而未出网罗。亲知见怜，或有论荐。如陷还泞，动而愈沈。甘心终否，无路自奋。岂意天未剿绝，仁人持衡。纡神虑于多方，起堙沈于久废。居剥极之际，一阳复生；出坎深之中，平路资始。通籍郎位，分曹乐都。乔木展旧国之思，行云有故山之恋。姻族相贺，壶觞盈门。官无责词，始自今日。禽鱼之志，誓以死生；草木之年，惜其晼晚。章程有守，拜谢无由。瞻望岩廊，虔默心祷。谨启。

　　▼谢窦相公启

　　某启：

　　某一辞朝列，二十三年。虽转郡符，未离谪籍。卑湿生疾，衰迟鲜欢。望故国而未归，如痿人之念起。昨蒙罢免，甘守丘园。相公不弃旧游，特哀久废。每逢华翰，赐之衷言。果蒙新恩，重忝清贯。荐延有渐，拯拔多方。六律变幽谷之寒，一丸销弥年之疹。铩翮将举，危心获安。布武夷途，自此而始。分曹有系，拜谢无由。瞻望德藩，坐驰精爽。无任感激之至。谨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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