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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二十 杂著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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▼伤我马词 马,龙类,盖健而善驰,君子之所宜求为嘼也。故法求于力,或逸而喜骇;法求于和,或乾而易仆,由德称者鲜焉。曩予知善马之难遭也,不求于肆而于其乡。一旦,果得阴山之阿,蠖略其形,萧萧其鸣,长顾远视,顺而能力。顾其躯非骞然而伟也,虽士得以乘之。 始予被皂衣于朝,朝之人多四三其牡以迭驭,予无兼焉。水辙之淋漓,淖途之汪洋。结为确荦,融为坳堂。前有偾辀,后有濡裳。我策垂空,我镳方扬。振鬛轩昂,矫如飞翔。翘翘其雄也,非力而何?烈火之具举,钩膺之迭舞。一蹊千趾,骈比龃龉。㢁者斯挤,悍者斯怒。我鞍如山,我辔如组。弭毛容与,宛若孤处。靡靡其柔也,非彗而何?前日予之获谴于阙下,背商颜,趣昭丘,日中而踰舍。修门之南,非骑所宜。夷则沮洳,高则嵚巘。虎咆空林,魊斗荒馗。风雨孤征,简书之威。俾予弗颠,我马焉依。屑屑其劳也,非德而何?予至武陵,居沅水傍,或踰月未尝跨焉,以故莫得伸其所长。局蹐顾望兮,顿其锁缰。饮龁日削兮,精耗神伤。寒枥骚骚兮,瘁毛苍凉。路间躞蹀兮,逸气腾骧。朔云深兮边草远,意欲往兮声不扬。隤然似不得其所而死,故其嗟也兼常。 初,玄宗羁大宛而尽有名马,命典牧以时起居。洎西幸蜀,往往民间得其种而蕃焉。故良毛色者,率非中土类也。稽是毛物,岂祖于宛欤?汉之歌曰:“龙为友。”武陵有水曰龙泉,遂归骨于是川。且吊之曰: 生于碛砺善驰走,万里南来困丘阜。 青菰寒菽非适口,病闻北风犹举首。 金台已平骨空朽,投之龙渊从尔友。 ▼口兵戒 余读蒙庄书曰:“兵莫惨于志,莫邪为下。”缺然知志士之伤夫生也。它日读远祖中垒校尉书曰:“口者,兵也。”衋然知言之为兵,又惨乎志。因博考前载,极其两端。 夫志兵之薄人,激烈抗愤,不过无从容于世耳。口兵之起,其刑渥焉。繇是知吾祖之言为急,作戒以书于盘盂。五刃之伤,药之可平。一言成痾,智不能明。人或罹兵,道途奔救。投方效技,思恐其后。人或罹谮,比肩狐疑,借有解纷,毁辄随之。故曰:“舌端之孽,惨乎楚铁。夷灶诚谋,执戈以驱。掩人诚智,折笄以詈。贤者诲子,信其有旨。发言之难,伸舌犹尔。辩为诈媒,默为德基。玉椟不启,焉能瑕疵?犫麋深居,孰谓可嗤?戒哉!我口之启,尔心之门。无为我兵,当为我藩。以慎为键,以忍为阍。可以多食,勿以多言。” ▼犹子蔚适越戒 犹子蔚晨跪于席端曰:“臣幼承叔父训,始句萌至于扶疏。前日不自意,有司以名污贤能书,又不自意,被丞相府召为从事。重兢累媿,惧贻叔父羞。今当行,乞辞以为戒。” 余曰:若知彝器乎?始乎斵轮,因入规矩,刳中廉外,枵然而有容者,理腻质坚,然后加密石焉。风戾日晞,不副不聱,然后青黄之,鸟兽之,饰乎瑶金,贵在清庙。其用也羃以养洁,其藏也椟以养光。苟措非其所,一有毫发之伤,儡然与破甑为伍矣。汝之始成人,犹器之作朴,是宜力学为砻斵,亲贤为青黄,睦僚友为瑶金,忠所奉为清庙。尽敬以为羃,慎微以为椟,去怠以护伤,在勤而行之耳。设有人思被重霄而挹颢气,病无阶而升,有力者揭层梯而倚泰山,然而一举足而一高,非独揭梯者所能也。凡大位未尝旷,故世多贵人,唯天爵并者,乃可伟耳。夫伟人之一顾,踰乎华章,而一非亦惨乎黥刖。行矣慎诸!吾见垂天之云,在尔肩腋间矣。昔吾友柳仪曹尝谓吾文隽而膏,味无穷而炙愈出也。迟汝到丞相府,居一二日,袖吾文入谒,以取质焉。丞相,吾友也,汝事所从,如事诸父,借有不如意,推起敬之心以奉焉,无忽。 ▼观博 客有以博戏自任者,速余观焉。初,主人执握槊之器,寘于庑下,曰:“主进者要约之。”既揖让即次,有博齿二,异乎古之齿。其制用骨,觚棱四均,镂以朱墨,耦而合数,取应期月,视其转止,依以争道。是制也,通行之久矣,莫详所祖,以其用必投掷,故以博投诏之。 是日,客抵骨于局,且祝之曰:“其来如趋,其去如脱。事先趦趄,命中无蹉跌。无从彼呼,无戾我恒。”分曹遒迫,自朝至于日中稷,而率与所祝异焉。客视骨如有情焉,如或冯焉,悉詈之不泄,又从而龁啮蹂躏之,莫顾其十目之咍让也。乃曰:“非予术之不工,是朽骼者不予畀也,请刷耻于奕棋。”主人促命烛以续之,骛神默计,巧竭智匮。主进者书胜负之数于牍,视其所丧,又倍前籍焉。观者曰:“以夫人之褊心,亦将诟棋而抵枰矣。”既乃恬而不恤报,然有失鹄求身之色,人咸异之。 子刘子曰:“先人者制人,博投是已;从人制于人,枯棋是已。二者岂有数存乎其间哉?但处之势异耳。是知当局者易生嫌,而退身者易为誉。易生之嫌,不足贬也;易为之誉,不足多也。在辩其所处而已。” ▼观市 由命士已上,不入于市,《周礼》有焉。乃今观之,盖有因也。元和二年,沅南不雨,自季春至于六月,毛泽将尽。郡守有志于民,诚信而雩,遂遍山川方社。又不雨,遂迁市于城门之逵,余得自丽谯而俯焉。肇下令之日,布市籍者咸至,夹轨道而分次焉。其左右前后,班间错跱,如在阛之制。其列题区榜,揭价名物,参外夷之货。马牛有纤,私属有闲。在巾笥者织文及素焉,在几阁者雕彤及质焉,在筐筥者白黑巨细焉。业于饔者,列饔饎、陈饼饵而苾然;业于酒者,举酒旗、涤杯盂而泽然。 鼓刀之人,设膏俎、解豕羊而赫然。华实之毛,畋渔之生,交蜚走,错水陆,群状伙名,入隧而分。韫藏而待价者,负挈而求沽者,乘射其时者,奇赢以游者,坐贾颙颙,行贾遑遑,利心中惊,贪目不瞬。于是质剂之曹,较固之伦,合彼此而腾跃之,冒良苦之巧言,斁量衡于险手。杪忽之差,鼓舌伧儜,诋欺相高,诡态横出。鼓嚣哗,坌烟埃,奋膻腥,迭巾屦。囓而合之,异致同归。鸡鸣而争赴,日中而骈阗。万足一心,恐人我先。交易而退,阳光西徂。幅员既移,径衢如初。中无人焉,隙地虚如,鸡犬鸟乌,乐得腐。余是日倚衡而阅之三,感其盈虚之相寻也速,故著于篇云。 ▼论书 或问曰:“书足以记姓名而已,工与拙何损益于数哉?” 答曰:此诚有之,盖举下之说尔,非蹈中之说。亦犹言居室曰避燥湿而已,言衣裳曰适寒燠而已,言饮食曰充腹而已,言车马曰代劳而已,言禄位曰代耕而已。今夫考居室必以闶门丰屋为美,笥衣裳必以文章遒泽为甲,评饮食必以精良海陆为贵,第车马必以华辀绝足为高,干禄位必以重侯累封为意,是数者皆不行举下之说,奚独于书也行之邪?《礼》曰:“士依于德,游于艺。”德者何?曰至、曰敏、曰孝之谓。艺者何?礼、乐、射、御、书、数之谓。是则艺居三德之后,而士必游之也;书居数之上,而六艺之一也。《语》曰:“饱食终日,无所用心,难矣哉!不有博奕者乎?为之犹贤乎已。”是则博奕不得列于艺,差愈于饱食无所用心耳。吾观今之人,适有面诋之曰:“子书居下品矣。”其人必逌尔而笑,或謷然不屑,诋之曰:“子握槊奕棋居下品矣。”其人必赧然而媿,或艴然而色。是故敢以六艺斥人,不敢以六博斥人。嗟乎!众尚之移人也。 问者曰:“然则彼魏晋、宋、齐间,亦尝尚斯艺矣,至有君臣争名,父子不让,何哉?” 答曰:吾始欲求中道耳,子宁以尚之之弊规我欤?且夫信者,美德也,秦缪尚之,而贤臣莫赎;黄老者,至道也,窦后尚之,而儒臣见刑。道德且不可尚,矧由道德以下者哉?所谓中道而言书者何?处之文学之下,六博之上。材钧而善者,得以加誉,遇〔一作“过”〕钧而善者,得以议能。所加在乎誉,非实也,不黩于赏;所议在乎过,非实也,不紊于刑。夫如是,庶乎六书之学不堙坠而已乎! ▼刘氏集略说 子刘子曰:五达之井,百汲而盈科,未必凉而甘,所处之势然也。人之词待扣而扬,犹井之利汲耳。始余为童儿,居江湖间,喜与属词者游,谬以为可教,视长者所行止,必操觚从之。及冠,举秀才,一幸而中说,有司惧不厌于众,亟以口誉之。长安中多循空言以为诚,果有名字,益与曹辈畋渔于书林,宵语途话,琴酒调谑,一出于文章。俄被召为记室参军,会出师淮上,恒磨墨于楯鼻,或寝止群书中。居一二岁,由甸服升诸朝。凡三进班,而所掌犹外府。或官课,或为人所倩,昌言、奏记、移让、告谕、奠神、志葬,咸猥并焉。及谪于沅湘间,为江山风物之所荡,往往指事成歌诗。或读书有所感,辄立评议。穷愁著书,古儒者之大同,非高冠长剑之比耳。前年蒙恩泽,授以郡符。居海壖,多雨慝作,适晴,喜躬晒书于庭,得已书四十通,逌尔自哂曰:道不加益,焉用是空文为?真可供酱蒙药楮耳。 它日,子婿博陵崔生关言曰:“某也向游京师,伟人多问丈人新书几何,且欲取去,而某应曰无有,辄媿起于颜间。今当复西,期有以弭媿者。” 繇是删取四之一为集略,以贻此郎,非敢行乎远也。 ▼名子说 魏司空王昶,名子制谊,咸得立身之要,前史是之。然则书绅铭器,孰若发言必称之乎?今余名尔长子曰咸允,字信臣;次曰同廙,字敬臣。欲尔于人无贤愚,于事无小大,咸推以信,同施以敬,俾物从而众说,其庶几乎! 夫忠孝之于人,如食与衣,不可斯须离也,岂俟余勖哉?仁义道德,非训所及,可勉而企者,故存乎名。夫朋友字之,非吾职也,顾名旨所在,遂从而释之。孝始于亲,终于事君,偕曰臣,知终也。 ▼奏记丞相府论学事 十一月七日,使持节都督夔州诸军事、夔州刺史刘某,谨奏记相公阁下: 凡今能言者,皆谓天下少士,而不知养材之道,郁堙而不扬,非天不生材也。亦犹不耕者不叹廪庾之无余,非地不产百谷也。伏以贞观中,增筑学舍千二百区,生徒三千余人。时外夷上疏,请遣子弟入附于三雝者五国,虽菁菁者莪,育材之道,不足比也。今之胶庠,不闻弦歌,而室庐圯废,生徒衰少,非学官不欲振学也,病无赀财以给其用。鲰生今有一见,使大学立富,幸遇相公在位,可以索言之。《礼》云:“凡学官春释奠于其先师。”斯礼止于辟廱頖宫,非及天下也。今四海郡县,咸以春秋上丁,有事孔子庙,其礼不应于古,且非孔子意也。炎汉初定,群臣皆起屠贩为公卿,故孝惠、高后之间,置原庙于郡国。逮孝元时,韦玄成以硕儒为丞相,遂建议罢之。 夫以子孙尚不敢违礼以飨其祖,况后学师先圣之道,而首违之乎?祭义曰:“祭不欲数。”语云:“祭神如神在。”与其烦于旧飨,孰若行其教道?今夫子之教日颓靡,而以非礼之祀媚之,斯儒者所宜愤悱也。窃观历代,无有是事。皇家武德二年,诏于国学立周公、孔子庙,四时致祭。贞观十一年,又诏修宣尼庙于兖州。至二十年,许敬宗等奏,乃遣天下诸州县置三献官,其他如方社。敬宗非通儒,不能稽典礼。开元中,玄宗飨学,与儒臣议,繇是发德音,其罢郡县释奠牲牢,唯酒脯以荐。后数年定令。时王孙林甫为宰相,不涉学,委御史中丞王敬从刊之。敬从非文儒,遂以明衣牲牢编在学令。是首失于敬宗,而终失于林甫,习以为常,罕有敢非之者。 谨按本州四县,一岁释奠物之直,缗钱十六万有奇,举天下之郡县,当千七百不啻,羁縻者不在数中。凡岁中所出,于经费过四千万,适资三献官饰衣裳、饴妻子而已,于尚学之道,无有补焉。前日诏书,许列郡守臣得以上言便事,今谨条奏。某乞下礼官博士详议典制,罢天下县邑牲牢衣币。如有生徒,春秋依开元敕旨,用酒醴、腶修、腒䐹、榛栗,示敬其事,而州府许如故仪。然后籍其资,半附益所隶州,使增学校,其半率归国庠,犹不下万计。筑学室,具器用,丰篹食,增掌故,以备使令。凡儒官各加稍食,其纸笔铅黄,视所出州率令折入。学徒既备,明经日课缮书若干纸,进士命雠校亦如之。则贞观之风,粲然不殊。其它郡国,皆立程督,投绂怀玺,《棫朴》《华华》,良可咏矣。 伏惟相公发迹咸自诸生,其尊素王之道,仪刑四方,宜在今日。是以小生敢沿故事,以奏记于左右,姑举其大较,至于证据纤悉,条奏具之。章下之日,乞留神省察,不胜大愿。惶恐拜手稽首。 ▼泽宫诗 泽宫,送士岁贡也。晋昌唐如晦以信谊为良弓,文学为菆矢,规爵禄犹众禽,密彀持满,遡风蜚缴者数矣。有措杯之妙,而无双鸧之获。韔弓收视,归究其术。繇是迹愈屈而名愈闻,君子益多之。彼不由其术,一幸而中者,虽悬貆在廷,君子未尝多也。岁殚矣,告予以西,余为赋《泽宫》一章,庶见子之弓弗再张也已。 秩秩泽宫,有的维鹄。祁祁庶士,于以干禄。 彼鹄斯微,若止若翔。千里之差,起于毫芒。 我矢既直,我弓既良。依于高墉,因我不臧。 高墉伊何,维器与时。视之以心,谁谓鹄微。 ▼魏生兵要述 余为书殿学士四年,所与居皆鸿生彦士。一旦诏下,怀吴郡章而东,门下生咸惜是行,且曰:“吴中富士,必有知书,宜为太守所礼者。”及下车,阅客籍,森然三千。有巨鹿魏生持所著书来谒曰:“不佞始读书为文章,凡二十年。在贡士中,孤鸣甚哀,卒无善听者。退而收视易虑,伏北窗下考前言,成《兵要》十编。度诸侯未遑是事,将笈而西,求一言以生羽翼。”予取书观之,始自皇帝伏蚩尤,至于隋氏平江南,语春秋战国事最备。磅礴下上数千年间,其攟摭评议无遗策,用是以干握兵符贵人,宜有虚己而乐闻者。子盍行乎?吾知元侯上舍,不独善鸡鸣,弹长铗,三五九九之伎,颛之而已。 ▼救沈志 贞元季年夏,大水,熊、武五溪斗决于沅。突旧防,毁民家。跻高望之,溟涬葩华。山腹为坻,林端如莎。湍道驶悍,不风而怒。崱嶷前迈,浸淫旁掩。柔者靡之,固者脱之。规者旋环之,矩者倒颠之。轻而泛浮者硠礚之,重而高大者前却之。生者力音,殪者弛形。蔽流而东,若木柹然。有僧愀焉誓于路曰:“浮图之慈悲,救生最大。能援彼于溺,我当为魁。”里中儿愿从三四辈,皆狎川勇游者,相与乘坚舟,挟善器,维以修䋏,杙于崇丘。水当洄洑,人易寘力。凝矑执用,俟可而拯。大凡室处之类,穴居之彚,在牧之群,在豢之驯,上罗黔首,下逮毛物,投乎洪澜,致诸生地者,数十百焉。 适有挚兽如鸱夷而前,攫持流枿,首用不陷,隅目傍睨,其姿弭然,甚如六扰之附人者。其徒将取焉,僧趣诃之曰:“第无济是为。目之可里所,而不能有所持矣。”舟中之人曰:“吾闻浮图之数贵空,空生普,普生慈。不求报施之谓空,不择善恶之谓普,不逆困穷之谓慈。向也生必救,而今也穷见废,无乃计善恶而忘普与慈乎?” 僧曰:“甚矣,问之迷且妄也。吾之教恶乎无善恶哉?六尘者,在身之不善也,佛以贼视之;末伽声闻者,在彼之未寤也,佛以邪目之。恶乎无善恶邪?吾向也所援而出死地者众矣,形乾气还,各复本状。蹄者踯躅然,羽者翘萧然,而言者諓諓然。随其所之,吾不尸其施也。不德吾则已,乌能害为?彼形之乾,髤髵之姿也;彼气之还,暴悖之用也。心足反噬,而齿甘最灵,是必肉吾属矣,庸能踯躅諓諓之比欤?夫虎之不可使知恩,犹人之不可使为虎也。非吾自遗患焉尔,且将贻患于众多,吾罪大矣。” 子刘子曰:“余闻善人在患,不救不祥;恶人在位,不去亦不祥。僧之言远矣,故志之。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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