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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九


  ◎碑

  ▼徐州刺史侯安都德政碑

  岩岩天柱,大矣周山之峰;桓桓地轴,壮哉昆仑之阜。三光悬而不坠,九土镇以无疆。承乾合德之君,则天体元之后,所以并咨四镇,咸建五臣,业配苍祗,功成宇县。至于流名雅颂,著美风诗,年代悠然,寂寥无纪。其能继兹歌咏者,司空侯使君乎?自文昭武穆,祚土开家,濮水盛其衣簪,荣波分其绪秩。仁义之道,夷门美于大梁;儒雅之风,司徒重于强汉。自通人许劭,托命于江湖;高士袁忠,寄身于交越,俱违建安之难,独处衡山之阳。祖天资秀杰,世载雄豪,卓富拟于公侯,班佃必于旌鼓。

  父光禄大夫,邑里开通德之门,州乡无抗礼之客。自茫茫禹迹,赫赫宗周,家灭骊戎,国亡夷羿。我高祖武皇帝,迎河图于浪泊,括地象于炎州,南兴涿鹿之师,北问共工之罪。天生宰辅,尧年致白虎之祥;神赐英贤,殷帝感苍龙之杰。公亦观时伫圣,啸咤风云,跪开黄石之书,高咏玄池之野。沈呤梁甫,自比管仲之才;惆怅莘郊,久负伊生之叹。自羯虏侵华,群蛮纵轶,后皋桂部之地,四战五达之郊,郡境贤豪,将谋御难,长者佥论,推公主盟,义士雄民,星罗雾集。公既膺五聘,方启六韬,率是骁徒,仍开岭峤。自大讨潇湘,同兹樊郦,下军违命,上策不宣,败我王师,受拘勍盗。大陈格于文祖,咸秩具神,率土依风,群灵禀朔。

  公亦忠为令德,天纂之谋,吴帐斯开,卫门无拥。虽复季孙还鲁,随武济河,国庆民欢,相俦匪若。即授使持节、开府仪同三司、丹阳尹。昔光武不尤于冯异,穆公深礼于孟明,终报王官之师,遂举咸阳之地,斯乃圣主之宏略,而名臣之远图者焉。皇帝以陶唐启国,致玉版于河宗;颛顼承家,佐金天于江水。经纶草昧,定鼎之业居多;缔构权舆,断鳌之功相半。固以英声驰于海外,信义感于寰中,主器攸归,当璧斯在。公于是抗表长信,清宫未央,从亿兆以同心,引公卿而定策,驰轻轩于軨轕,奉待驾于中都。七庙之基,于焉永固,万邦之本,由此克宁。乃复进司空公、南徐州刺史。

  于是镇之以清静,安之以惠和,望杏敦耕,瞻蒲劝穑,室歌千耦,家喜万钟,陌上成阴,桑中可咏。春鹒始啭,必具笼篚;秋蟀载呤,竞鸣机杼。或肃拜灵祀,躬瞻舞雩,去驾拥于风尘,还旌阻于飘沐。京坻岁积,非劳楚堰之泉;仓廪年丰,无用秦渠之水。虽复东过小县,夏雨逐其轻轮;南渡沧江,秋涛弭其张盖,固不得同年语矣。若夫听采民讼,昏晓必通,召引轩棂,躬亲辨决,立授符于前案,无留诣于后曹,接务高城之中,非异甘棠之下,欣欣美俗,济济都尘,以贾琮、郭贺之风,行建武、永平之化。于是州民散骑常侍王玚等拜表宫阙,请扬兹美化,树彼高碑。民欲天从,允彰丝诰。铭曰:

  郁郁三象,茫茫九州。绵天渗惨,浃地虔刘。
  赫矣高祖,爰清国雠。元勋佐命,力牧风后。
  亦既旋归,邦家有晖。宫亭蠡浦,奋翅高飞。
  电卷勍宼,风行国威。文身被发,作贡来绥。
  我皇纂武,攀号东序。谒渭同周,迎门唯吕。
  流矢为暴,搀抢斯举。喋喋苍黎,危危刀爼。
  自我徂征,妖氛克平。爰驱大彘,实翦长鲸。
  北震巢浦,南俘灌城。青羌卷介,赤狄回兵。
  蹈舞难逾,歌謡靡宣。曰我黎庶,俱祈上玄。
  山移两越,海变三田。公为上相,复倍斯年。

  ▼广州刺史欧阳顾德政碑

  弱水导其洪源,轩台表其增殖。懿哉少府,师储皇于二京;盛矣司徒,传儒宗于九世。广陵邕邕,族擅江右;渤海赫赫,名重洛阳。若夫岳镇龙蟠,星悬鹑火,衡山诞其高德,湘水降其清辉,千仞孤标,万顷无渡。年当小学,志冠成童,因孝为心,欲仁成体。屯骑府君,早弃荣禄,易箦之日,几将毁终,不杖之言,深非通制。遗赀巨万,富拟猗顿,裁变槐榆,并赈宗戚。南茨大麓,北眺清湘,得性于橘洲之间,披书于杏坛之上。三冬文史,五经纵横,频致嘉招,确乎难拔。既而帝启黄枢,神亡赤伏,天地崩霣,川冢沸腾。群悍酋豪,更为祸乱,朝披羽檄,夜照爟烽,浴铁蔽于山原,摐金骇于楼堞。公疲兵屡出,独据胡床,勍贼重围,尚凭书几。扬灰既散,驾棒将挥,咸克凶梁,以保衡服。常以二主蒙尘,三光掩曜,出入逾于尝胆,殷忧独其抚心。不治第宅,深符去病,志枭群丑,弥同越石。

  自禹珪既锡,尧玉已传,物变讴谣,风移笙管。商、周之际,孤竹尚其哀歌,曹、刘之间,苏子犹其狂哭。况番禺连帅,实谓宗枝,迷我天机,自窥梁鼎。以公威名本重,逼统前军,乾数难违,剥象终悔。高祖永言惟旧,弥念奇功,即训皇家,深弘朝网。槛车才至,舆衬已焚,祝史袄于夷吾,坛场延于井伯,绸缪安乐,造次纡谋,爰珥丰貂,允光金蟪。但八桂之土,蛮夷不宾,九疑之阳,兵凶岁积。以公昔在衡皋,深留风爱,仁恩可以怀猛兽,威名可以惧啼儿,乃授持节、散骑常侍、衡州刺史。

  我皇帝从唐侯以胤国,屈启筮而登家。一恭宝祚,开定江沔;三改璇衡,包罗湘峡。昔中宗屈申于处仲,高祖遗恨于平城。汉武承基,方通沙塞;晋明绍运,裁平姑孰。方其盛业,绰有光前。践祚之初,进公位征南将军、广州刺史,又都督东衡州二十州诸军事宜。公乃务是民天,敦其分地,火耕水耨,弥亘原野。贼盗皆偃,工贾竞臻,鬻米商盐,盈衢满肆。新垣既筑,外户无扄,脂脯豪家,钟鼎为乐。扬袪洒汗,振雨流风。市有千金之租,田多万箱之咏。僧释慧羡等来朝綘阙,备启丹诚,乞于大路康庄,式刊丰琰。庶樊卿宝鼎,复述台司之功;羊叟高碑,更纪征南之德。于是跪开黄素,爰登紫泥,鉴此诚祈,皆如所奏。乃诏庸臣,为其铭曰:

  赫赫宗陈,桓桓鼎臣。千乘建学,五典攸因。
  盛德斯远,公门日新。嵩高惟岳,贶甫生申。
  去衡移广,迁征自镇。悠悠铜界,藐藐金邻。
  莫远非督,无思不宾。三江靡浪,五岭奚尘。
  式歌式舞,仁哉至仁。公其飨福,于万斯春。

  ▼晋陵太守王厉德政碑

  若夫睢陵世传,以详载德之华;徐州先贤,亦著清风之美。伟哉文献,光启中兴,郭茎表其深源,何筹惭其远庆。岂惟桓氏之鸣玉,张家之珥貂,袁姓之朱衣,杨宗之华毂。又有佽飞遮列,班弓夹门,濯龙俯望,缇绮盈道。奕世如此,何其盛哉!

  君以蓝田美玉,大海明珠,灼灼美其声芳,英英照其符彩。风神雅淡,识量宽和,既有崔琰之须眉,非无郑玄之腰带,烂烂如高岩下电,骚骚若长松里风。势利无扰于胸襟,行藏不概于怀抱。家门雍睦,孝友为风,上交不謟,下交不渎。脱貂救厄,情靡矜吝;释马穷途,唯济危殆。至于网罗图籍,脂粉艺文,学侣揖其精微,词宗称其妙绝。出为仁武将军、晋陵太守。五鸡二彘,勤恤有方;问羊知马,钩距兼设。济北移树,累政之所未治;汝南争水,连年之所无断。一朝明决,曾不留滞,四民商贩,咸用殷阜。铭曰:

  康哉宝运,美矣良臣。胄自澧水,源于洛滨。
  公侯世及,宰辅相因。曰我民秀,山川降神。
  风情穆穆,孝友恂恂。学则经笥,文为世珍。
  高风远矣,旷代难伦。鼎铉虚职,台阶未臻。
  安知霜霰,遽夭松椿。碣石斯表,民情既陈。
  徒然下拜,何报阳春?

  ▼孝义寺碑

  臣闻道阶八地,犹见后妃,愿生千佛,无匪圣贤。汲引之义虽同,随机之感非一。至如妫汭有礼,皇源所以前兴;周女斯归,陈宗所以流庆。大矣哉!神基帝系,淑圣重光者也。慈训太后,德佐初九,道晖上六,居天上天中之极,处太任、太姒之尊,蘋藻之化斯深,葛覃之风弥远。

  皇帝膺兹上圣,契彼援神,爱敬在乎一人,德教形乎四海。是以明星皎皎,流半月之光;甘露团团,洒如饴之味。嘉禾自秀,浪井恒清,天降征祥,日闻书府。自大明绍运,神武应期,至道傍通,无思不格。戊已挍尉,西关玉门;伏波将军,南表铜柱。方使三千世界,百亿须弥,同望飞轮,共禀玄德。元嘉三年正月二十一日诏旨,仰惟圣德,方被兆民,乃敕有司,改东成里为孝义里。昔岱山徙号,重华著其受终;德水移名,秦人表其嘉运。岂若尽在地舆,书兹里门,仰述天经,光临父母。臣陵稽首,乃作铭曰:

  愿此良因,宜资贵亲。三乘并策,四梵为宾。
  绀殿安坐,莲花养神。灯前礼佛,地后边身。
  并济含识,咸归至真。国家隆盛,同飨遐庆。
  谨勒丰碑,陈其舞咏。

  ▼齐国宋司徒寺碑

  无色之外,方为化城;非想之中,犹称火宅。若夫众生无尽,世界无穷,芬若披莲,远如散墨。善财童子,南行未窥;目连沙门,北游不见。一一刹土,皆由业缘;万万僧祗,终非常乐。天宫蹇产,犹倾四大之风;魔殿崔嵬,终惧三灾之火。朱楼宝塔,辉焕增华。既义畅中土,道流遐域,显默同归,华夷俱慕。自枕石漱流,始终一概,悟智交养,三十余年,春秋八十三。古人云“道存人亡”,法师之谓。见我门徒,感风徽之缅邈,伤咨悟之永灭,敢以浅见,扬德金石。铭曰:

  九流依真,三乘归佛。道徃绝迹,慈还接物。
  孰是发蒙,昭我慧日,摄乱以定,辟邪以律。
  秦皇雄感,蔽理通情。王孙偏解,远死滞生。
  夫子之悟,万劫独明。寒暑迭易,悲欣皋壤。
  秋蓬四转,春鸿五响。孤松独秀,德音长往。
  节有推迁,情无遗想。

  ▼东阳双林寺傅大士碑

  自修禅远豁,绝粒长斋,非服流霞,若食朝沆。姜原所履,天步可以为俦;河流大屐,神足宐其相比。夫以连城之宝,照庑之珍,野老怪而相捐,工人迷而不识。昔汉皇受道,栾大不臣;魏祖优贤,杨叟如客。河上之老,轻举临于孝文;台下之人,高尚加于光武。五胡内奰,苍鹅之兆未萌;四海横流,夷羊之牧匪见。滳海未尽其辞,悬河不穷其义。伯阳之德贞,桓纪于濑乡;仲尼之道高,碑书于鲁县。亦有杨雄弟子,郑玄门人,俱述清猷,载刊玄石。铭曰:

  来仪上国,抗礼承明。妙辩无相,深言不生。
  撞钟比说,击鼓惭英。乐论天口,谁其与京?
  乍见仙掌,爰标神足。色艳浮檀,香逾檐匐。
  噭噭门人,承师若亲。宁焚软迭,弗燎香薪。
  合窟为定,方坟以墟。须弥巨海,变炭扬尘。
  净土无壤,灵仪自真。何时踊塔,复睹令身。

  (胡案:此碑文残缺。全文见张溥本和严可均本。)

  ▼天台山馆徐则法师碑

  夫海水扬尘,几千年而可见;天衣拂石,几万岁而应平。至人者,譬彼晨昏,方乎晷刻,固非俗士之所能言,寰中之所能量者也。至如不死之草,犹称南裔,长生之树,尚挺西昆,百纪游龟,皆登莲叶,千龄寿鹤,或舞松枝。假矣生民,何其夭脆,譬彼风电,同诸泡沫,琢火之叹,闻诸往贤,逝水之悲,嗟呼前圣,樵人看博,信未始乎淹留,仙客弹琴,固不移于俄顷。

  然而子孙皆其数世,乡党咸为草来,是以志士名贤,飘然长骛,臊膻荣利,恹秽风尘,服冕乘轩,其犹桎梏,朱庭紫阁,事甚笼樊,隐沦岩洞,飡饵芝髓,忽矣身轻,俄然羽化。金绳玉版,受谒帝之符,龙驾霓裳,处仙官之箓。法师萧然道气,卓矣仙才,千仞孤标,万顷无度,所以伊川控鹤,叶县乘凫,灵化无方,去还斯在。铭曰:

  来去三鸟,宾游二童。
  然香雨上,击磬云中。
  玉粒虽软,金膏未镕。
  方流道业,济彼昏蒙。

  ▼长干寺众食碑

  昔炎皇肇训,稷正修宫,信矣天民之言,诚哉国宝之义。自非道登正觉,安住于《大般涅槃》;行在真空,深入于无为般若,则菩萨应化,咸同色身;诸佛净土,皆为揣食。证常住者,爰乞乳糜;补尊位者,犹假香饭。亦有三心未灭,七反余生,应会天宫,就赍龙海。况复才居地转,咸憇珠庭,固以皆种仙禾,并资灵粟者矣。法师常愿以智慧火烧烦恼薪,普施众生,同飡甘露。况复安居自恣,愿学高年,或次第于王城,犹栖遑于贫里。迦留乞饼,苦用神通;须提请饭,致贻词责。

  于是思营众业,愿造坊厨,庶使应供之僧,皆同自然之食。升堂济济,无劳四軰之类;高廪峩峩,恒有千食之备。其外铁市铜街,青楼紫陌,辛家黑白之里,甲第王侯之门,莫不供施相高,资储转众。法师善巧方便,沤和舍罗,教授滋生,随年增长。假使桑林不雨,瓠水扬波,犹厌稻梁,永无饥乏。加以五盐具足,七菜芳软,饼类天厨,果同香树。羮鼎之大,殷王未逢;糜镬之深,齐都非拟。昆吾在次,皆鸣鹫岭之钟;旸谷初升,同洗龙池之钵。

  ▼丹阳上庸路碑

  在天成象,咸池属于五潢;在地成形,沧海环于四渎。国险者固其金汤,储蓄者因于转漕。货财为礼,专俟会通;厥田为上,皆资渗漉。大矣哉,坎德之为用也。是以握图之主,财以利民;御斗之君,因之显教。上哉少昊,初命水官;逖矣高阳,爰重冥职。舜为太尉,于是九泽载疏;禹作司空,然后百川咸导。开华山于高掌,凿灵沼于周源,莫匪神功,皆由圣德。

  我大梁之受天明命,劳已济民,有道称皇,无为曰帝。若夫云雷草创,翦商黜夏之勋,铸宝鼎于昆吾,安能纪勒;陈鸿钟于酆岳,岂易揄扬?斯固名言之所绝也。及乎膺斯宝运,大拯横流,屈至道于汾阳,劳凝神于藐射。圣人作乐,箫韶备以九成;喆王尽礼,春官总于三代。岂止金门桴竹,玉尺调钟,公带献明堂之图,匡衡建后土之议,若斯而已矣。天降丹鸟,既序孝经;河出应龙,乃私周易。

  若夫固天将圣,垂意艺文,五色相宣,八音繁会,不移漏刻,才命口占,御纸风飞,天章海溢,皆《紫庭》《黄竹》之词,晨露卿云之藻。汉之两帝,徒有咏歌;魏之三祖,空云诗赋。以为彭老之教,终没爱河;儒会之宗,方难大宅。岂如五诗八会之殊文,天上人中之妙典。雪山罗汉,争造论门;鹫岭名僧,俱传经藏。香象之力,特所未胜;秋兔之台,书而莫尽。忠信为宝,祷祈免于白驹;明德惟馨,山川舍于骍犊。至如月离金虎,泥染石牛,会蔚朝兴,滂沱晚注。而清跸才动,纎罗不摇,高闬将临,油云自辟。阳乌驭日,宁惧武贲之弓;飞雨弥天,无待期门之盖。震维举德,非曰尚年,若发居鄷,犹庄在汉。涛如白马,即碍广陵之江;山曰金牛,孰辨海湖之路。专州典郡,青凫赤马之船;皇子天孙,鸣凤飞龙之乘。莫不欣斯利涉,玩此修渠。乍拥揖而长歌,乃枞金而鸣籁。斯旷世之奇功,无疆之鸿烈【也。铭曰:

  后王降德,于众兆民。高文象纬,妙义几神。业冠迁夏,功逾八秦。时惟大畜,象及同人。慧雨方罶,禅枝独春。帝德惟厚,皇恩甚深。观乎禹迹,见我尧心。①】

  【①胡案:“也”后原缺,据张溥本补。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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