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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五十一 序记


  ◎序

  ▼白氏长庆集序

  《白氏长庆集》者,太原人白居易之所作。居易字乐天,乐天始言,试指之无二字能不误①始既言读书勤敏与他儿异五六岁识声韵,十五志诗赋,二十七举进士。贞元末进士尚驰竞不尚文,就中六籍尤摈落。礼部侍郎高郢始用经艺为进退,乐天一举擢上第,明年抜萃甲科,由是《性习相近》、《远求》、《玄珠》、《斩白蛇》等赋及《百道判》,新进士竞相传于京师矣。会宪宗皇帝册召天下士,乐天对诏称旨,又登甲科未几入翰林掌制诰比比上书言得失,因为《贺雨》、《秦中吟》等数十章,指言天下事,时人比之《风》《骚》焉。

  予始与乐天同校秘书之名,多以诗章相赠答。会予谴掾江陵,乐天犹在翰林,寄予百韵律诗及杂体,前后数十章。是后各佐江、通,复相酬寄。巴蜀、江、楚间洎长安中少年,递相仿效,竞作新词,自谓为“元和诗”。而乐天《秦中吟》、《贺雨》、《讽谕》等篇,时人罕能知者。然而二十年间,禁省、观寺、邮候墙壁之上无不书,王公妾妇、牛童马走之口无不道。至于缮写模勒,衒卖于市井,或持之以交酒茗者,处处皆是②。其甚者,有至于盗窃名姓,苟求自售,杂乱间厕,无可奈何。予于平水市中③,见村校诸童竞习诗,召而问之,皆对曰:“先生教我乐天、微之诗。”固亦不知予之为微之也。又云:鸡林贾人求市颇切,自云:“本国宰相每以百金换一篇,其甚伪者,宰相辄能辩别之。”自篇章以来,未有如是流传之广者。

  长庆四年,乐天自杭州刺史以右庶子诏还,予时刺会稽,因得尽征其文,手自排缵,成五十卷,凡二千一百九十一首。前辈多以“前集”、“中集”为名,予以为陛下明年秋当改元,长庆讫于是,因号曰《白氏长庆集》。

  大凡人之文各有所长,乐天之长,可以为多矣。夫以讽谕之诗长于激,闲适之诗长于遣,感伤之诗长于切,五字律诗百言而上长于赡,五字七字百言而下长于情,赋赞箴戒之类长于当,碑记叙事制诰长于实,启表奏状长于直,书檄词策剖判长于尽。总而言之,不亦多乎哉!至于乐天之官族景行,与予之交分浅深,非叙文之要也,故不书。

  长庆四年冬十二月十日,微之序。

  〔①具乐天与予书。〕
  〔②扬越间多作书模勒乐天及予杂诗,卖于市肆之中也。〕
  〔③镜湖傍草市名。〕

  ◎记

  ▼永福寺石壁法华经记

  按沙门释惠皎自状其事云:永福寺一名孤山寺,在杭州钱塘湖心孤山上,石壁《法华经》在寺之某所。始以元和十二年严休复为刺史时,惠皎萌厥心,卒以长庆四年白居易为刺史时成厥事。上下其石六尺有五寸,短长其石五十七尺有六寸。座周于下,盖周于上,堂周于石,砌周于堂。凡买工凿经六万九千二百有五十钱。经之数

  经既讫,又成二石,为二碑。其一碑,凡输钱于经者,由十而上,皆得名于碑。其输钱之贵者,若杭州刺史、吏部郎中严休复,中书舍人、杭州刺史白居易,刑部郎中、湖州刺史崔元亮,刑部郎中、睦州刺史韦文悟,处州刺史韦行立,衢州刺史张聿,御史中丞、苏州刺史李乂,御史大夫、越州刺史元稹,右司郎中、处州刺史陈岵。九刺史之外,搢绅之由杭者,若宣慰使、库部郎中、知制诰贾餗以降,无不附于经石之列,必以输钱先后为次第,不以贵贱老幼多少为先后。其一碑,僧之徒思得声名,人文其事以自广。

  予始以长庆二年相先帝无状,谴于同。又明年,徙会稽,路出于杭,杭民竞相观睹。刺史白怪问之,皆曰:“非欲观宰相,盖欲观曩所闻之元、白耳。”由是僧之徒误以予为名声人,相与日夜攻刺史白,乞予文。予观僧之徒所以经于石,文于碑,盖欲相与为不朽计,且欲自大其本术。今夫碑既文,经既石,而又九诸侯相率贡钱于所事。由近而言,亦可谓来异宗而成不朽矣;由远而言,则不知几万千岁而外,地与天相轧,阴与阳相荡,火与风相射,名与形相灭,则四海九州皆大空中一微尘耳,又安知其朽与不朽哉!

  然而羊叔子识枯树中旧环,张僧繇世世为画师,历阳之气至今为城郭,狗一叱而异世卒不可化。锻之子学数息则易成,此又性与物一相游,而终不能两相忘矣。又安知夫六万九千之文,刻石永永,因众性合成,独不能为千万劫含藏之不朽耶?由是思之,则僧之徒得计矣。至于佛书之妙奥,僧当为予言,不当为僧言。况斯文止于纪石刻,故不及讲贯其义云。
  长庆四年四月十一日,浙江东道都团练观察处置等使·通议大夫·使持节都督越州诸军事·越州刺史·兼御史大夫·上柱国·赐紫金鱼袋元稹记。

  ▼翰林承旨学士记

  旧制,学士无得以承旨为名者,应对、顾问,参会旅次,班第以官为上下。宪宗章武孝皇帝以永贞元年即大位,始命郑公为承旨学士,位在诸学士上,居在东第一阁。乘舆奉郊庙,辄得乘厩马,自浴殿由内朝以从。扬鸡竿,布大泽,则丹凤之西南隅。外宾客进见于麟德,则止直禁中以俟。大凡大诰令、大废置,丞相之密画,内外之密奏,上之所甚注意者,莫不专对,他人无得而参。非自异也,法不当言。用是十七年间,由郑至杜,十一人而九参大政。其不至者,卫诏及门而返,事适然也①。至于张,则弄相印以俟其病间者久之,卒不典命也已。

  若此,则安可以昧陋不肖之稹,继居九丞相二名卿之后乎?俛仰瞻睹,如遭大宾。每自诲其心曰:“以若之不俊不明,而又使欲恶欹曲攻于内,且决事于冥冥之中,无暴扬报効之言,不忿行私易也。然而阴潜之神,必有记善恶之余者,以君父之遇若如是,而犹举枉措直,可乎哉?使若之心忽而为他人,尽数若之所为,而终不自愧,斯可矣。”昔鲁共王余画先贤于屋壁以自警临。我以十一贤之名氏,岂直自警哉?由是谨其迁授,书于座隅。

  长庆元年八月十日记。

  〔①禁省中备传其事〕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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