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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熊艺成书


  辱书命序所为时文。仆迩年自禁,非特著一书者不为作序,非敢要重,缘以时文来属者多,力有不给,非此无以免责让也。所惠教,检阅一周,既骇且叹。足下齿甚少,足不出户庭,而观所为文,巳似深练于世事者。取材之博,用意之精,虽与老师宿儒较其毫厘分寸,无不合焉。以仆之久故,亦未知足下所造能至于是也。然古人有言:善养生者,在鞭其后,为学亦然。仆始见虞山陶子师,示以时文。子师曰:“吾不愿子为此,吾亦无暇为子决择也。”仆曰:“子奈何号为时文之家,而言若是?”子师曰:“固也。惟予如听虎者变色,而心知其痛也。惟予如贾者遇盗于中山,而尽失其资,故呼后人以勿由,而不觉其声之疾也。世之人材,败于科举之学千余岁矣,而时文则又甚焉。唐宋文家,世所推者八人,自苏洵外,未有出三十而不登甲科者也。盖天将诱之以学,必使其心泰然无所系恋,而后功可一也。其英华果锐,不销铄于丛杂猥鄙之物,然后气不挫而精盛强。苟无七君子之遭,则决而去之,如洵可也。”

  仆时心感其言,顾如佣隶,备极困辱,终不能离其故地,日思自脱,以至于今,而犬马之齿,已不后于子师见语之岁矣。每恨所学无似,辄悔不用其言。遇朋游中资材日力足以有为者,必举以告之,而听者多漫然,盖其所难在决而去之也。今足下为天所相,而与七君子者同其遭。使仆不发此于足下,则为失人;足下闻此如众人之漫然,则亦为失言矣。以足下之锐敏,苟用所尽心于时文者,以从古人之学,仆任其将有得焉。异时特著一书,藏之名山,而使仆序之,则仆亦可挂名简端,而无所还忌矣。仆与足下非一日之好,故敢发其狂言,幸勿以示外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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