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林清话·书之称叶

书之称叶

　　今俗称书一纸为一页。按《说文解字》页部首云：“头也，从𦣻从几，古文䭫首如此。”是页为稽首之稽本字，于书无与也。其字又作叶〔葉〕，自有书本即有此名。《墨庄漫录》称吴彩鸾所书《唐韵》为旋风叶〔葉〕是也。但《说文解字》艸部：“叶〔葉〕，艸木之叶〔葉〕也。从艸，枼声。”于书叶〔葉〕之叶〔葉〕亦不相类。盖其本字当作枼。《说文解字》木部：“枼，楄也；枼，薄也，从木，世声。”而楄下云：“楄部，方木也。从木，扁声。《春秋》传曰：“楄部荐榦。”按：今《左·昭二十五年传》，作“楄柎藉榦”。杜注：“楄柎，棺中笒床也。幹，骸骨也。”自是枼之本义。其云，枼，薄也，则为书叶〔葉〕之枼。古者简籍之式，或用竹或用木。竹以一简为一葉，木以一版为一枼。《说文解字》竹部：“葉，籥也。从竹，枼声。”“籥，书僮竹笘也。从竹，龠声。”此竹简从葉之证也。又片部：“牒，札也。从片，枼声。”木部：“札，牒也。从木，乙声。”此札牒从木之证也。牒之木多用柿。

　　《颜氏家训·书证篇》云：“《后汉书·杨由传》云：‘风吹削肺’此是削札牍之柿耳。古者，书误则削之。故《左传》云‘削而投之’是也。或即谓札为削。王褒《童约》：‘书削代牍。’苏竟书云：‘昔以磨研编削之才。’皆其证也。《诗》：‘伐木浒浒。”《毛传》云：‘浒浒，柿貌也。’史家假借为肝肺字，俗本悉作脯腊之脯，或为反哺之哺。学士因解云：‘削脯，是屏障之名。’既无证据，亦为妄矣。此是风角占候耳。《风角书》曰：‘庶人风者，拂地扬尘转削。’若是屏障，何由可转也。”观黄门所辨，知札牒之木为柿木。又知木牒之牒，其制甚薄。故风可吹亦可转。六书枼一训薄。薄则便于翻检，故一翻为一枼。

　　段玉裁注枼字云：“小儿所书写，每一笘，谓之一䈎。今书一纸谓之一页，或作叶〔䈎〕。其实当作此䈎。”按段氏知其一不知其二。䈎之与牒，皆从枼声。是枼字在䈎牒之前明矣。竹简之书，仅能成行，不能成牒。书僮之笘，又其小者，何能谓之叶〔䈎〕？不知䈎字专为竹笘一䈎之称，牒则木牍一版之称。一叶〔䈎〕之叶〔䈎〕，本当作枼。亦取其薄而借用之，非其本义如此也。吾尝疑叶〔䈎〕名之缘起，当本于佛经之梵贝书。释氏书言西域无纸，以贝多树叶〔䈎〕写经，亦称经文为梵夹书。此则以一翻为一叶〔䈎〕，其名实颇符。不然，艸木之叶〔䈎〕，于典册之式何涉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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