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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十一


  龙图阁直学士、提举醴泉观兼侍读、编修《国朝会要》、详定《九域图志》、编类御笔、礼制局详议官——蔡攸奏:

  臣伏奉圣恩,差冬祀大礼,升辂执绥。十一月五日,陛下御玉辂,自太庙出南熏门,至玉津园。伏蒙宣谕臣曰:“玉津园东楼殿重复是何处?”臣奏以城外无楼殿,恐是斋宫。陛下曰:“此去斋宫尚远,可回顾。”见云间楼台殿阁,隐隐数重。既而审视其楼殿去地数十丈,即知非斋宫。俄顷,陛下又谓臣曰:“见人物否?”臣即见有道流童子,持幢幡节盖,相继而出云间。人渐众,约千余人,皆长丈余。有辂车舆辇,多青色,驾者不类马,状若龙虎。及辇后有执大枝花数十,相继云间日色穿透,所见分明,衣服眉目,历历可识。人皆戴冠,或有类今道士冠而稍大者,或若童子状,皆衣青紫、黄、绿、红,或淡黄、杏黄、浅碧。望之,衣上或有绘绣,或秉简,或持羽扇,前后仪卫益众,约数千许人,回旋于东方稍南,人物异常,旌旗飞翻飘转,所持幢节高数丈,非人世所睹。移刻或见或隐,又顷乃隐不见。此盖陛下恪祇祀事,追述三代,作新礼器,上体天道,秉执元圭,斋服盛明,严恭寅畏,天意感昭,神明降格,示现如此。伏望宣付史馆,播告天下。

  太师蔡京等奏,乞率百僚称庆明庭,奉御笔依奏。继降诏曰:“朕嗣承丕基,夙夜祇若,惟道是宪,惟上帝是承。涓选休辰,恭修祀事,备物尽志,咸秩无文。荷帝博临,如在其上。旌旗辇辂,冠服仪仗,见于云际,万众咸睹。惟天人之感通,有形声之相接,灵承对越,敢不祇钦。可以其日为‘天应节’,用端命于上帝,以昭答于神休。咨尔万邦,其体至意。”时政和三年也。

  辉自省事,即见丈人行,谈此事颇略,兹得其详,因书以示欲知者。先人云:“所书亦有润色,在当时已多有议之者,岂亦出神道设教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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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辉尝见父友许志康〔宧〕论“太素”脉,谓可卜人之休咎。因及治平中京师医僧智缘为王荆公诊脉,言当有子登科甲之喜。时王禹玉在坐,深不然之。明年,雱果登第。缘自矜语验,诣公乞文以为宠。公为书曰:“妙应大师智缘诊父之脉,而知其子有成名之喜。”翰林王承旨疑古无此,缘曰:“昔秦医和诊晋侯之脉,知其良臣将死。夫良臣之命,尚于晋侯脉息见之,因父知子,又何怪乎?”所书大略如此。许云:“此非荆公之文,特其徒假公重名,矜衒以售其术尔。”

  〔智缘尝从王韶经理洮河边事,亦尝召对诊御脉,命以官,不就。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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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徽宗尝命米芾以两韵诗草书御屏,次韵乃押中字,行笔自上至下,其直如线。上称赏曰:“名下无虚士。”芾即取所用砚入怀,墨汁淋漓,奏曰:“砚经臣下用,不敢复进御,臣敢拜赐。”又一日,米回人书,亲旧有密于窻隙窥其写至芾再拜,即放笔于案,整襟下两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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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为学三多,士皆知其说。孙公萃老请益于欧阳公,公曰:“此无他,唯勤读书而多为之,自工。世人患作文字少,又懒读书,每一书出,必求过人,如此少有至者。疵病不必待人指摘,多作自见。”孙书于座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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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郑顾道侍郎居上饶,享高寿,辉不及识也。尝见其《除夕》小诗亲笔:

  可是今年老也无,儿孙次第饮屠苏。
  一门骨肉知多少,日出高时到老夫。

  〔胡德辉《苍梧志》云:或问酴酥事于鲍钦止,鲍曰:“平屋谓之酴酥,若今幕次之类,往往取其少长均平之义。”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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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番江寓客赵叔简编修,宣和故家,家藏东坡亲书历数纸。盖坡为郡日,当直司日生公事,必著于历,当晩勾消。唯其事无停滞,故居多暇日,可从诗酒之适。“欲将公事湖中了,见说官闲事亦无”,乃秦少章所投坡诗,盖状其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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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辉顷侍巨公,语及常产,公云:“人生不可无田,有则仕宦出处自如,可以行志。士则仰事俯育,粗了伏腊,不致丧失气节。有田方为福,盖福字从田从衣。”虽得此说,三十年竟无尺土归耕,老而衣食不足,福基浅薄,不亦宜乎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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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舒亶知谏院,言:“中书检正张商英与臣手简,并以其婿王沩之所业示臣。商英官居宰属,而臣职在言路,事涉干请,不敢隐默。其商英手简二纸,并沩之所业一册,今缴进。”诏商英落馆阁校勘,监江宁酒。初,舒为县尉,坐手杀人停废。无尽为御史,言其才可用,乃得改官,至是乃尔,士论恶之。同时吕吉甫亦缴王荆公私书。弯弓成俗,亦何足多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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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元祐间,宝文阁直学士、中大夫李文纯知开封府,“廨”字遗火,降左中散大夫。近岁临安府治偶失所戒,守臣自列贬秩,免所居官,其亦用此故事耶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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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政和二年,待制李譓进蟾芝,上曰:“蟾,动物也,安得生芝?闻大相国寺市中多有鬻此者,为玩物耳。譓从臣,何敢附会如此。”命以盆水渍之,一夕而解,竹钉故楮皆见。于是责譓以罔上,安置焉。又己亥冬祀南郊,方登坛,乐作,使人推数小车,载火出于远林,左右争献言为先见,而上亦不责也。时所谓祥瑞,亦有类此者。而蔡绦尚有“山产玛瑙水晶,地布醴泉芝草”,夸大其父相业。父子之罪通天,亦何辱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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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蔡忠怀持正初任邠州理掾,属韩康公宣抚陕西,喜其所撰《乐语》全用韩氏事,荐之。康公弟持国尹开封,辟主左厢公事。后尹刘公〔庠〕责蔡庭参,蔡曰:“此礼起于藩镇辟除掾属,辇毂之下,比肩事主,虽有故事,亦不可用。”刘不能屈。神宗闻而嘉之,刘乃补外。忠怀为小官,所守如此。今州县吏见长官典谒以例告,违背礼制者多矣。

  〔一说:神宗既嘉确之不屈,他日台官阙,执政奏除官,上曰:“只用不肯阶墀见开封尹者。”遂除确监察御史。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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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绍兴十一年,程克俊进呈,乞以贡院所考合格宗室善能,特令附正奏名殿试,以示奖劝。从之。高宗曰:“天族之贵,溺于燕安,往往自陷非法。若以邦典绳之,则非所以示叙睦之恩;置而不问,又无以立国家之法。唯其好学从善者,稍加崇厉,以风厉其余,是亦教化之术也。”宗室取应赐出身自此始。善能居无锡惠山,与辉居为邻,其后三四任州县,以选调终。

  ◇

  苏丞相子容因台评去位,时左司谏虞策言:“苏颂罢相,臣备言职,朝廷进退宰相,宜有论列。而臣窃自念,颂于元丰年曾荐举臣,在臣之心,诚恐近薄,有犯风谊,以此不敢入文字。臣之尸职,无所逃诛。”云云。议者谓奏疏自列,略无隐情。当是时,风俗忠厚顾如此。《夷坚庚志》书谢诚甫〔祖信〕任南床日,论赵忠简公不遗余力,而谢为赵之上客,岂逼于言责,不暇顾私恩,所见与虞异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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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大父有《手札药方》,乃用旧门状纸为策缋。见元祐间,虽僧道谒刺,亦大书“谨祇候起居某官,伏听处分。”或云“谨状”,官称略不过呼。绍兴初,士大夫犹有以手状通名,止用小竹纸亲书,往还多以书简,莫非亲笔。小官于上位亦然。自行札子,礼虽至矣,情则反疎。司马温公尝言:“与贵官书简,有采纸数过三,皆不谨。”又云:“居处随用所出纸札,未尝他求,所书止一二幅,世多石本”,可见也。

  〔欧阳公《与梅圣俞书》亦有日夕匆匆,非答书简,写门刺,未尝亲笔砚之语。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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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欧阳文忠公《诗话》:“国朝浮图以诗名世者九人,故时有集,号《九僧诗》,今不复传矣。余少时闻人多称其一曰惠崇,余八人忘其名。”

  辉昔传《九僧诗》:剑南希昼、金华保暹、南越文兆、天台行肇、沷州简长、青城惟凤、江东宇昭、峨眉怀古,并淮南惠崇,其名也。

  《九僧诗》极不多有,景德五年,直史馆张亢所著序,引惠崇《到长安》“人游曲江少,草入未央深”之句,皆不载,以是疑为节本。崇非但能诗,画亦有名,世谓“惠崇小景”者是也。“画史纷纷何足数,惠崇晚出吾最许”,荆公诗云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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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数十年前,僚属有能文者,监司郡守委作笺记,遇有所嘱,必亲作简致叩。教官被公牒撰应用文字,亦新署名封达。近时此礼俱废,但书司作《承受传导公牒》,则若常程行移,至有“牒请照会,不请有违”之语。上官体貌益崇,学士大夫浸失自重,此其一也。绍兴间,先人官镇江时,录参王敏功告殂,帅守李茂嘉宝文率僚属往其廨哭之。近年岂复有此气象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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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舍弟昭达,淳熙壬寅丞长洲,沼檄往海盐,回程次吴江,见岸旁渔舟取龟板,用铦刀剜其肉,最为残酷。小人牟利,忍于物命,不恤也。询之,一枚才直一二钱,恻然动心,以千得大小五百六十余枚,贮于竹箩。度去渔舟差远,以数枚置于板,舟行旋取旋放,盖恐仆隶辈用力抛掷,或堕沮洳中,反伤其生。半日方竟事。到家,其妇唐迎谓曰:“昨梦甲士数百人入门,云荷官人见宥。各声喏而去,殊不可晓。初不知曾纵龟也。”告以故,相与叹息。自尔凡遇鳞介鲜活者,常取以善价,俾相忘于江湖,迄今毋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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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无锡乡僧道昌,蚤岁周游诸方,在庐山云居,因与人斗,欧损左目。值同袍,授以相术,久乃得出蓝之誉。旋至都下,出入贵人之门,语多奇中。族叔枢密方宫正字昌一日语之:“旦夕当权法从。”时当国者深忌先传除目,力止之,且云:“勿为我累。”又言“最下馆职,无摄禁近之理。”昌执益坚,且刻只在今日。方付一笑间,兼权中书舍人命下,叔祖侍郎婺倅满秩造朝,未暇干堂,且归嘉禾。忽得召命,叵测。入国门,昌曰:“通判必任言责。”亦痛诋其妄。来日入对,方知为副端汤致远荐。对毕,还寓舍,昌先在焉,理前语曰:“党或不然,则相书不可用也。”语未既,报除察官。

  先人罢饶幕,有以敕局荐者,议已定,拘亲嫌,改乞江东干。往叩昌,昌曰:“必无成,后三四年方得之。”札子上,而所主执政报罢。后三年,竟得江东漕干。有孙愿赴部乞磨勘,已放散矣。昌曰:“以目下气色观之,非但改官参差,且恐折本。”孙大怒,欲治之。伺引见间,部吏有所邀,不从,乃擿曾过房后归宗,在法合追所授恩泽,有为道地者,与补初等官。继从孙道夫少从之辟,竟失志而卒。前三说皆亲见之,孙又先人交承也。昌后莫知所往。

  ◇

  樱桃抄乳酪。正雨厌肥梅,风忺吹箨。咸瞻格天阁。见十眉环侍,争鸣弦索。茶瓯试瀹。更良夜、沉沉细酌。问间生、此日为谁,曾向玉皇案前持橐。
  龟鹤。从他祝寿,未比当年,阴功堪托。天应不错。教公议细评洎。自和戎以来,谋国多少,萧曹卫霍。奈敌人自若,唯守绍兴旧约。

  ——闽士朱耆寿,字国箕,为秦伯和侍郎寿。朱久游上庠,博洽能文,一时诸公皆知之。以累举得官,监临安赤山酒,年八十余而终。

  ◇

  监安上门光州司理参军郑侠,上疏言:

  去年大蝗,秋冬亢旱,今春不雨,麦苗干枯,黍粟麻豆,皆不及种,五谷踊贵,民情忧惶,十九惧死,逃移南北,困苦道途。方春斩伐,竭泽而渔,大营官钱,小营升米,草木鱼鳖,亦莫生遂。敌人轻肆,敢侮军国,皆由中外之臣辅佐陛下不以道,以至于此。臣愿陛下开仓廪,赈贫乏,有司掊敛不道之政,一切罢去,庶几早召和气,上应天心,以延天下苍生埀死之命。君臣际会,贵乎知心。以臣之愚,深知陛下爱养民庶如赤子,故自即位以来,一有利民便物之事,无不毅然主张行之。陛下之心,亦愿人人寿富,而中外之臣,略不推眀陛下此心,乃恣其叨懫,劓割生民,侵肌及骨,使之困苦而不聊生。

  夫陛下所存如彼,群臣所为如此,台谏之臣,默默具位而不敢言事,至于规避百为,不敢居是职事。凡百执事,又皆贪猥近利,使怀道抱识之士,皆不欲与之言。不识时然耶?陛下有以使之然耶?臣又见南征西伐,皆以其胜捷之势,山川之形,为图而来,无一人以天下忧苦,货妻卖女,父子不保,迁移逃走,困踬于蓝缕,拆屋伐桑,争货于市,输官籴粟,遑遑不给之状,为图而献。

  臣谨以安上门日所见,绘为一图,百不一及,已可咨嗟涕泣,而况于千万里之外哉!谨随状呈奏。如陛下观臣之图,行臣之言,自今以往,至于十月不雨,乞斩臣于宣德门外,以正欺君谩天之罪。如少有所济,亦乞正臣越分言事之刑。

  初不得即达,乃作《边檄》,夜传入禁中。时永洛失律,上方西顾,檄至不敢遏,秉烛启封,见图画饥民累累然莫测。继知为谏疏,乃诏郑侠勒停,编管汀州。视当时诸公所上封事,虽最切直,或谓凡人论天下利害,所贵即悟主意罢行之,若语言大讦,使人主有不能堪而自取谴斥,亦何补于事?

  汉元帝欲御楼船,薛广德谏从桥,曰:“陛下不听臣,臣自刎,以血污车轮,陛下不得入庙矣。”元帝不悦。先驱张猛进曰:“乘船危,就桥安,圣主不乘危。”元帝曰:“晓人不当如是耶?”以是知谏有取于讽也。

  侠字介夫,福州人。书既上,或谓中有主之者,故兴诏狱。侠改徙英州,辞连冯京、王尧臣、丁讽等,亦及责王安国除毁,放归田里。皆繇吕惠卿与安国兄有隙,故入其罪。熙宁十年,手诏:“英州编管人郑侠,元犯无上不道,情至悖逆,贷与之生,已为大惠,可永不量移。”以有司用赦,应量移鄂州故也。于是刑房官吏皆被责罚。

  又一说:上览侠书,遂诏学士承旨韩维、知开封府孙永体量免行钱,三司使曾布体量市易,又发常平仓及放商税,而青苗、免役亦权罢催,凡一十八事。继下诏曰:“朕于致治,政失厥中。自冬迄春,愆阳为沴,四海之内,被灾者广,意朕之听纳不得于理欤?狱讼非其情,赋敛失其节,忠谋谠言郁于上闻,而阿谀壅蔽以成其私者众欤?中外臣僚,直言阙政。”诏文,维所草也。

  初,司马光自判西京留台以归,绝口不论时事,至是读诏泣下,乃复陈六事“一青苗,二免役,三市易,四边事,五保甲,六水利”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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