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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失第三十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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抱朴子曰:吴之杪季,殊代同疾。如前失之于彼,不能改弦于此。鉴乱亡之未远,而蹑倾车之前轨;睹轵道之争首,而忘及身之祸;笑虮虱之晏安,不觉事异而患等;见竞济之舟沉,而不知殊途而均溺也。余生于晋,世所不见。余师郑君,具所亲悉。每诲之云:“吴之晚世,尤剧之病。贤者不用,滓秽充序,纪纲驰紊,吞舟多漏。贡举以厚货者在前,官人以党强者为右。匪富匪势,穷年无冀。德清行高者,怀英逸而抑沦;有才有力者,蹊青云以官跻。主昏于上,臣欺于下,不党不得,不竞不进。背公之俗弥剧,正直之道遂坏。” 于是斥鷃因惊风以凌霄,朽舟托迅波而电迈,鸾凤卷六翮于丛棘,鹢首滞潢污而不棹矣。秉继之佐,牧民之吏,非母后之亲,则阿谄之人也。进无补过拾遗之忠,退无听讼之干,虚谈则口吐冰霜,行己则守污泥滓。以毁誉为蚕织,以威福代稼穑。车服则光可以鉴,丰屋则群乌爰止。叱咤迅于雷霆,祸福速于鬼神,势利倾于邦郡,储积富乎公室。出饰翟黄之卫从,入游玉根之藻棁。僮仆成军,闭门为市,牛羊掩原隰,田池布千里。外有鱼餐濯裘之俭,以窃赵宣、平仲之名;内崇陶侃、文信之警,实有安昌、董、邓之污。虽造宾不沐嘉旨之待,饥士不蒙升合之救,而金玉满堂,妓妾溢房,商贩千艘,腐谷万庾。园囿拟上林,馆第僭太极,粱肉余于犬马,积珍溢于帑藏。 其接士也,无葭莩之薄,其自奉也,有尽理之厚。或有不开律令之篇卷,而窃大理之位;不识几案之所置,而处机要之职;不知五经之名目,而享儒官之禄;不闲尺纸之寒暑,而坐著作之地。笔不狂简,而爱驳议之荣;低眉垂翼,而充奏劾之选;不辨人物之精粗,而委以品藻之政;不知三才之军势,而遽轩节盖之下。屡为奔北之辱将,而不失前锋之显号;不别菽麦之同异,而沗司顾问之近任。夫鱼质龙文,似是而非,遭水而喜,见獭即悲。虽临之以斧钺之威,诱之以倾城之宝,犹不能奋铅锋于犀兕,骋驽蹇以追风。非不忌重诛也,非不悦美赏也,才不胜任,无可柰何,而欲与之缉熈百揆,弘济大务,犹托万钧于赤舟之上,求千钟于升合之中,绁刍狗而责卢鹊之效,鞲鸡鹜而崇鹰扬之功,其不可用,亦较然矣。 吴主不此之思,不加夕愓,佞谄凡庸,委以重任,危机急弩,亡征著于日月,而自谓安于峙岳,唐、虞可仰也。目力疲于绮灿,而不以证献言之邪正;榖帛靡于不急,而不以赈战士之冻馁;心神悦于爱媚,而不以念存亡之弘理。盖轻乎崇替之源,而忽乎宗庙之重者也。 郑君又称其师左先生隠居天柱山,不营禄利,不友诸候,然心愿太平,窃忧桑梓,乃慨然永叹于蓬屋之下,告其门生曰:“赤符寝耀,黄精载起,纉枢纽于太薇,回紫盖于鹑首。继天理物,光宅东夏,惠风被于区外,玄泽洽于宇内。重译接武,共楛盈庭,荡荡巍巍,格于上下。承平宇宙,因循甚易,而五弦谧响,南风不咏,上不获恭己之道,下不闻康哉之歌。飞龙翔而不集,渊虬蟠而不跃,驺虞翳于冥昧,朱华芽而不秀。阴阳相沴,寒燠缪节,七政告凶,陵谷易所。殷雷鞫磕于龙潜之月,凝霜肃杀乎朱明之运。土烛不照,沉醴不涌,疆场多垒,嘉禾不遂,岂其他哉?诚由四凶不去,元恺不举,用者不贤,贤者不用也。 然高慨量,被褐怀玉,守凈志,无欲于物,藏器渊沈,得意遗世,非礼不动,非时不见,困而无闷,穷而不悔,乐天任命,混一荣辱,进无悦色,退无戚容者,固有伏死乎瓮牗,安肯衒沽以进趋,掲其不赀之宝,以竞燕石之售哉?孔墨之道,昔曾不行,孟轲、扬雄,亦居困否。有德无时,有自来耳。世无离朱,皂白混焉;时乏管青,骐蹇揉焉。碛砾积于金匮,瑾瑶委乎沟洫,匠石缅而遐沦,梓豫忽而莫识己矣。悲夫!我生不辰,弗先弗后,将见吴土之化为晋城,南民之变成北隶也。” 言犹在耳,而孙氏舆榇。 抱朴子闻之曰:“二君之言,可为来戒,故录于篇,欲后代知有吴失国,匪降自天也。若苟讳国恶,纎芥不贬,则董狐无贵于直笔,贾谊将受讥于《过秦》乎?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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