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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诗教堂诗集》序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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诗之名始见《虞书》,“诗言志”之旨亦即见《虞书》。孔子删《诗》,传诸子夏。子夏之《小序》,诚不免汉儒之附益;其《大序》一篇,出自圣门之授受,反覆申明,仍不出“言志”之意,则诗之本义可知矣。故后来沿作,千变万化,而终以人品、心术为根柢:人品高,则诗格高;心术正,则诗体正。陶诗无雕琢之工,亦无巧丽之句,而论者谓:“如绛云在霄,舒卷自如。”李、杜齐名,后人不敢置优劣,而忠爱悱恻,温柔敦厚,醉心于杜者究多。岂非人品、心术之不同欤? 嘉庆丙辰,余典会试,得武陵赵子慎畛。尝自言:“幼而孤露,赖舅氏王君孝承以成立。”因以王君往来训诲之书札,装潢成卷,乞余题跋。余读之,持论严正,虑事深远;而委婉提撕,委曲周至:若惟恐赵子立志、立身之不定,又恐赵子徒知立志、立身,而乖僻不达世务者。粹然儒者之言,与矜心作意、骛名讲学者迥异。因为附识其卷末。 赵子以余能知王君,复以所著《诗教堂集》乞余为序。集凡六卷,曰《研农草》,曰《邮签集》,曰《闽海二集》,曰《庳篷独倡集》,曰《松涛园草》,曰《南陔书屋钞》,曰《夫江草》,而附以诗余。盖暮年精自沙汰之本,故其中可传者多。其间,清空缥缈之词,沉博绝丽之作,亦有触景寄怀、溢为奇崛之气者,而自标全集之名,则统谓之“诗教”。 夫两汉以后,百氏争鸣,多不知诗之有教,亦多不知诗可立教。故晋、宋歧而玄谈,歧而山水,此教外别传者也,大抵与教无禆,亦无所损。齐、梁以下,变而绮丽,遂多绮罗脂粉之篇,滥觞于《玉台新咏》,而弊极于《香奁集》。风流相尚,诗教之决裂久矣。有宋诸儒起而矫之,于是《文章正宗》作于前,《濂洛风雅》起于后,借咏歌以谈道学,固不失无邪之宗旨。然不言人事而言天性,与理固无所碍,而于“兴观群怨”“发乎情,止乎礼义”者,则又大相径庭矣。 王君之诗,不为巉岩陡绝之论,亦不为奇怪惶惑之态,而和平温厚,能不失圣人立教之遗意,其斯为人品高,则诗格高;心术正,则诗体正欤?惜余未挹其风采,末由一论诗教也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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