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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七 古近体诗共二十八首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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▼襄阳歌 落日欲没岘山西,倒着接䍠〔一作“行客辞归”〕花下迷。 襄阳小儿齐拍手,拦街争唱《白铜鞮》。 旁人借问笑何事,笑杀山公〔萧本作“翁”〕醉似泥。 〔岘山、接䍠、白铜鞮、山公醉,俱见五卷《襄阳曲》注。《汉官仪》:“一日不斋醉如泥。”岘,胡典切,贤上声。鞮,音题。〕 鸬鹚杓,鹦鹉杯。 百年三万六千日,一日须倾三百杯。 遥看汉水鸭头绿〔缪本作“渌”〕,恰似葡萄初酦醅。 此江若变作春酒,垒麹便筑糟丘台。 千金骏马换小〔缪本作“少”〕妾,笑〔缪本作“醉”〕坐雕鞍歌《落梅》。 车旁侧挂一壶酒,凤笙龙管行相催。 咸阳市中叹黄犬,何如月下倾金罍。 〔杨齐贤曰:鸬鹚,水鸟,其颈长,刻杓为之形。《太平广记》:鹦鹉螺,旋尖处屈而朱,如鹦鹉觜,故以为名。壳上青绿斑,大者可受二升,壳内光莹如云母,装为酒杯,奇而可玩。薛道衡诗:同倾鹦鹉杯。琅嬛记:金母召群仙宴于赤水,坐有碧玉鹦鹉杯,白玉鸬鹚杓,杯干则杓自挹,欲饮则杯自举。故太白诗云“鸬鹚杓,鹦鹉杯”,非指广南海螺杯也。谢氏《诗源》亦载此事,说颇新僻,然他书未有言及者,恐是因太白诗语而伪造此事,未可知也。郑康成一饮三百杯,见三卷注。〕 〔颜师古《急就篇注》:春草、鸡翘、凫翁,皆谓染采而色似之,若今染家言鸭头绿、翠毛碧云。博物志:西域有蒲萄酒,积年不败。彼俗云可十年,饮之醉,弥日乃解。《演繁露》:钱希白《南部新书》曰:太宗破高昌,收马乳蒲萄种于苑中,并得酒法,仍自损益之,造酒绿色,长安始识其味。太白命蒲萄之酒以为绿者,盖本此也。庾信《春赋》:石橊聊泛,卜萄酦醅。《广韵》:酦醅,酘酒也。醅,酒未漉也。《韵会》:酘谓之酦。又云:酘,重酿酒也。然则酦醅者,其重酿之酒而未漉者欤?《诗·国风》:为此春酒。《论衡》:纣沉湎于酒,以糟为丘,以酒为池。《韩诗外传》:“桀为酒池,可以运舟,糟丘足以望十里。”《独异志》:“后魏曹彰性倜傥,偶逢骏马,爱之,其主所惜也。彰曰:‘予有美妾可换,惟君所选’。马主因指一妓,彰遂换之。”《风俗通》:“谨案世本:随作笙,长四寸,十三簧,像凤之身,正月之音也。咸阳市中叹黄犬。”李斯事,详《拟恨赋》注。诗国风:“我姑酌彼金罍。”孔颕达正义:“罍制,韩诗说:金罍,大夫器也。天子以玉,诸侯大夫皆以金,士以梓。毛诗说:金罍,酒器也。诸臣之所酬,人君以黄金饰尊大一硕,金饰龟目,盖刻为云雷之象。” 鹚:音慈。酦:音拨。醅:音坏。罍:音雷。〕 君不见晋朝羊公一片石〔缪本作“一片古碑材”〕,龟头剥落生莓苔。 泪亦不能为之堕,心亦不能为之哀。〔缪本于“哀”字下多“谁能忧彼身后事,金凫银鸭葬死灰”二句。〕 清风朗月不用一钱买,玉山自倒非人推。 舒州杓,力士铛〔一作“黄金爵,白玉瓶”〕, 李白〔一作“酒仙。”〕与尔同死生。 襄王云雨今安在?江水东流猿夜声。 〔《世说注》:晋诸公赞曰:羊祜在南夏,吴人悦服,称曰羊公,莫敢名者。《晋书》:羊祜乐山水,每风景必造岘山,置酒言咏,终日不倦。卒时年五十八。襄阳百姓于岘山祜平生游憩之所,建碑立庙,岁时享祭焉。望其碑者,莫不流涕,杜预因名为堕泪碑。朝野佥载:温子昇作韩陵山寺碑,庾信见而写其本。南人问信曰:“北方文字何如?”信曰:“惟有韩陵山一片石堪共语。”《韵会》:莓,苔也。《世说》:嵇叔夜之为人也,岩岩若孤松之独立;其醉也,傀俄若玉山之将崩。《新唐书》地理志:舒州同安郡,隶淮南道,土贡酒器、铁器。又韦坚传:有豫章力士甆饮器、茗铛釜。楚襄王与宋玉游于云梦之台,望高唐之观,其上独有云气。王以问玉,玉对以巫山神女,旦为朝云,暮为行雨。事详见一、二卷注。 “莓”,音“梅”。“铛”音“撑”。〕 ▼南都行 〔《文选》有张衡《南都赋》,李善注:“挚虞曰:‘南阳郡治宛,在京之南,故曰南都’。”按南阳是光武旧里,即位之后,建都洛阳,以南阳为别都,谓之南都。〕 南都信佳丽,武阙横西关。 白水真人居,万商罗廛阛。 高楼对紫陌,甲第连青山。 此地多英豪,邈然不可攀。 陶朱与五羖,名播天壤间。 丽华秀玉色,汉女娇朱颜。 清歌遏流云,艳舞有余闲。 遨游盛宛洛,冠盖随风还。 走马红阳城,呼鹰白河湾。 谁识卧龙客,长吟愁鬓斑。 〔张衡《南都赋》:尔其地势,则武阙关其西,桐柏揭其东。李善注:武阙山为关而在西弘农界也。《后汉书》:王莽篡位,忌恶刘氏,以钱文有金刀,故改为货泉。或以货泉字为“白水真人。”《宋书》:王莽忌恶汉,而钱文有金,乃改铸货泉以易之。既而光武起于舂陵之白水乡,货泉之文为“白水真人”也。《元和郡县志》:后汉世祖宅,在随州枣阳县东南三十里,宅南三里有白水,《东京赋》所谓“龙飞白水”也。《汉书》:南阳其俗夸奢,上气力,好商贾。《蜀都赋》:市廛所会,万商之渊。〕 〔赵岐孟子注:“廛,市宅也。”《说文》:“阛,市垣也。”刘孝绰诗:“纡余出紫陌,迤逦度青楼。”《汉书·霍光传》:“赏赐甲第一区。”释常谈:“好宅谓之甲第。甲者,首也。”《史记》越世家:“范蠡怀其重宝,间行以去,止于陶。以为此天下之中,交易有无之路通,为生可以致富矣。于是自谓陶朱公。”秦本纪:“晋献公灭虞,虏百里奚,以为秦穆公夫人媵于秦。百里奚亡秦走宛,楚鄙人执之。缪公闻百里奚贤,欲重赎之,恐楚人不与,乃使人谓楚曰:‘吾媵臣百里奚在焉,请以五羖羊皮赎之’。楚人遂许与之。当是时,百里奚年已七十余,缪公释其囚,与语国事三日,缪公大悦,授之国政,号曰五羖大夫。”〕 〔《史记》集解:素王妙论曰:“范蠡,南阳人。”《史记正义》:“百里奚,南阳宛人。”《水经注》:百里奚,宛人也,于秦为贤大夫,所谓迷虞智秦者也。又曰:“宛城南三十里有一城,名三公城,城侧有范蠡祠。蠡,宛人,祠即故宅也。”《后汉书》:“光烈阴皇后,讳丽华,南阳新野人。初,光武适新野,闻后美,心悦之。后至长安,见执金吾车骑甚盛,因叹曰:‘仕宦当作执金吾,娶妻当得阴丽华’。更始元年,遂纳后于宛当成里。”《列子》:薛谭学讴于秦青,未穷青之技,自谓尽之,遂辞归。秦青勿止,饯于郊衢,抚节悲歌,声振林木,响遏行云。谢朓诗:宛洛佳遨游,春色满皇州。古诗:驱车策驽马,游戏宛与洛。李周翰注:“宛,南阳也。洛,洛阳也。”曹植诗:轻裾随风还。〕 〔《汉书·地里志》:南阳郡有红阳侯国。张景阳《七命》:驾红阳之飞燕,骖唐公之骕骦。《一统志》:淯水,在南阳府城东三里,俗名白河。其源出自嵩县双鸡岭,东南流经南阳、新野,会梅溪、洱、灌、湍水、留山、黄渠、栗、鸦、泗、潦、刁等河,与泌水合流,南至襄阳入汉江。《三国志》:诸葛亮,字孔明,躬耕陇亩,好为《梁父吟》。先主屯新野,徐庶谓先主曰:“诸葛孔明者,卧龙也。将军岂愿见之乎?”汉晋《春秋》:亮家于南阳之邓县,在襄阳城西二十里,号曰隆中。《出师表》所谓“臣本布衣,躬耕南阳”是也。 廛,音缠。阛,音环。陌,音麦。〕 ▼江上吟〔一作《江上游》〕 木兰之枻沙棠舟,玉箫金管坐两头。 美酒樽〔一作“当”〕中置千斛,载妓随波任去留。〔缪本作“流”,非。〕 仙人有待乘黄鹤,海客无心随〔一作“狎”〕白鸥。 屈平词赋悬日月,楚王台榭空山丘。 兴酣落笔摇五岳,诗成笑〔缪本作“啸”〕傲凌沧洲。 功名富贵若长在,汉水亦应西北流。 〔《楚辞》:桂櫂兮兰枻。王逸注:枻,船旁板也。《韵会》:枻,楫也,一曰柂。刘逵《蜀都赋》注:木兰,大树也,叶似长生,冬夏荣,常以冬花,其实如小柿,甘美,南人以为梅,其皮可食。《述异记》:汉成帝与赵飞燕游太液池,以沙棠木为舟。其木出昆仑山,食其实,入水不溺。沈约诗:金管玉柱响洞房。穆天子传:献酒千斛。郭璞《山海经》赞:安得沙棠,制为龙舟。聊以逍遥,任波去留。《吴书》:郑泉博学有奇志,而性嗜酒。其闲居每曰:“愿得美酒满五百斛船,以四时甘脆置两头,反复没饮之,惫即住而啖肴膳。酒有斗升减,随即益之,不亦快乎。”太白诗意,盖出于此。〕 〔萧士赟曰:黄鹤楼在鄂州西南隅黄鹤山上。南齐志云:仙人子安乘黄鹤过此。《一统志》:黄鹤楼在武昌府城西黄鹤矶上,世传仙人子安乘黄鹤过此。又云:费文祎登仙,驾黄鹤返憩于此。唐阎伯珵作记,以文祎为信。或者又引《述异记》,谓驾鹤之宾是荀叔伟,后人误作费文祎。今按《述异记》:“荀瓌,字叔伟,尝东游,憩江夏黄鹤楼上,望西南有物飘然降自霄汉,俄顷已至,乃驾鹤之宾也。鹤止户侧,仙者就席,羽衣虹裳,宾主欢对。已而辞去,跨鹤腾空而灭。”是言叔伟于此遇驾鹤之仙,非谓驾鹤之仙即叔伟也。〕 〔又或以与蜀汉之大将军费祎字文伟者,其姓字相同,遂驳其既为降人郭循所害,何以又能登仙驾黄鹤返憩此楼。夫古今同姓名者甚多,安得谓此二人即是一人?以此相难,更属孟浪。《列子》:“海上之人有好鸥鸟者,每旦之海上,从鸥鸟游,鸥鸟之至者,百住而不止。”班孟坚离骚经序:“屈原之文,弘博丽雅,为辞赋宗。后世莫不斟酌其英华,则象其从容。自宋玉、唐勒、景差之徒,汉兴枚乘、司马相如、刘向、扬雄,骋极文辞,好而悲之,自谓不能及也。”刘歆答扬雄书:是悬诸日月不刊之书也。楚王台榭,若章华台、阳云台之类,皆楚君所尝游憩者。郑康成《礼记》注:阇者谓之台,有木者谓之榭。是榭乃台上有屋者也。琦按:“仙人”一联,谓笃志求仙,未必即能冲举,而忘机狎物,自可纵适一时。“屈平”一联,谓留心著作,可以传千秋不刊之文,而溺志豪华,不过取一时盘游之乐,有孰得孰失之意。然上联实承上文泛舟行乐而言,下联又照下文兴酣落笔而言也。特以四古人事排列于中,顿觉五色迷目,令人骤然不得其解。似此章法,虽出自逸才,未必不少加惨淡经营,恐非斗酒百篇时所能构耳。 枻,以制切,音曵。榭,音谢。〕 ▼侍从宜春苑,奉诏赋龙池柳色初青,听新莺百啭歌 〔《雍录》:“天宝中,即东宫置宜春北苑。”《唐诗纪事》:“龙池,兴庆宫池也,明皇潜龙之地。”《长安志》:“龙池在跃龙门南,本是平地,自垂拱、载初后,因雨水流潦成小池,后又引龙首渠支分漑之,日以滋广。至神龙、景云中,弥亘数顷,澄澹皎洁,深至数丈,尝有云气,或见黄龙出其中。本以坊名池,俗呼五王子池,置宫后,谓之龙池。”〕 东风已绿瀛洲草,紫殿红楼觉春好。 池南柳色半青青,萦烟袅娜拂绮城。 垂丝百尺挂雕楹,上有好鸟相和鸣,间关早得春风情。 春风卷入碧云去,千门万户皆春声。 是时君王在镐京,五云垂晖耀紫清。 仗出金宫随日转,天回玉辇绕花行。 始向蓬莱看舞鹤,还过茝若〔萧本作“石”〕听新莺。 新莺飞绕上林苑,愿入《箫韶》杂凤笙。 〔谢朓诗:紫殿肃阴阴。江总诗:红楼千愁色。《西京赋》:雕楹玉磶。吕延济注:雕,刻也。楹,柱也。张骏东门行:鸠鹊与鵹黄,间关相和鸣。《史记》:作建章宫,度为千门万户。镐京、紫清,俱见三卷注。又紫清,似谓紫微清都之所,天帝之所居也。五云,五色云也。《宋书》:云有五色,太平之应也。又曰:若云非云,若烟非烟,五色纷缊,谓之庆云。潘岳籍田赋:天子乃御玉辇。李善注:玉辇,大辇也。《通典》:辇,秦为人君之乘,汉因之,以雕玉为之,方径六尺,或使人挽,或驾果下马。《雍录》:唐东内大明宫,宫南端门名丹凤门,北三殿相沓,皆在山上,至紫宸。又北则为蓬莱殿,殿北有池,亦名蓬莱池。《三辅黄图》:未央宫有芷若殿。《西都赋》作“茝若。”芷、茝,古字通用。又《三辅黄图》:“汉武帝建元三年,开上林苑,东南至蓝田、宜春、鼎湖、御宿、昆吾,旁南山而西,至长杨、五柞,北绕黄山,濒渭水而东。周袤三百里,离宫七十所,皆容千乘万骑。”《尚书》:“箫韶九成,凤凰来仪。”孔传曰:“韶,舜乐名。言箫,见细器之备。”公羊传疏:郑注云:“箫韶,舜所制乐。”宋均注:乐说云:“箫之言肃,舜时民乐其肃敬而绍尧道,故谓之箫韶。或云:韶,舜乐名。舜乐者,其秉箫乎?”《说文》:“笙,十三簧,象凤之身也。”梁简文帝诗:行潦承椒奠,按歌杂凤笙。 镐,音浩。茝,音止。〕 ▼玉壶吟 烈士击玉壶,壮心惜暮年。 三杯拂剑舞秋月,忽然高咏涕泗涟。〔二句一作“三杯拂剑舞,秋月忽高悬”〕 凤凰初下紫泥诏,谒帝称觞登御筵。 揄扬九重万乘主,谑浪赤墀青琐贤。 朝天数换飞龙马,敕赐珊瑚白玉鞭。 世人不识东方朔,大隐金门是谪仙。 西施宜笑复宜颦,丑女效之徒累〔缪本作“集”〕身。 君王虽爱蛾眉好,无奈宫中妒杀人。 〔《世说》:王处仲每酒后,辄咏“老骥伏枥,志在千里。烈士暮年,壮心不已。”以如意击吐壶,壶口尽缺。《诗·国风》:涕泗滂沱。毛传曰:自目曰涕,自鼻曰泗。凤凰诏,见五卷注。《太平寰宇记》:龙右记云:武都紫水有泥,其色亦紫而粘,贡之用封玺书,故诏诰有紫泥之美。东汉会要:汉旧仪曰:玺皆玉螭虎纽,凡六玺,皆以武都紫泥封之。班固《两都赋序》:雍容揄扬,著于后嗣。李善注:揄,引也。扬,举也。《尔雅》:谑浪,笑傲戏谑也。《汉书》元后传:曲阳侯根骄奢僭上,赤墀青琐。孟康注:青琐,以青画户边镂中,天子制也。如淳注:门楣格再重,如人衣领再重,里者青,名白。青琐,天子门制也。颜师古注:孟说是。青琐者,刻为连琐文,而以青涂之也。又梅福传:涉赤墀之涂。应劭注:以丹掩泥涂殿上也。李善《文选注》:《说文》曰:墀,涂地也。礼:天子赤墀也。胡三省《通鉴注》:仗内六厩,飞龙厩最为上乘马。元微之诗自注:学士初入,例借飞龙马。锦绣万花谷:学士新入院,飞龙厩赐马一匹,银闹鞍装辔。何逊诗:玉羁玛瑙勒,金络珊瑚鞭。《史记》:东方朔行殿中,郎谓之曰:“人皆以先生为狂。”朔曰:“如朔者,所谓避世于朝廷间者也。古之人乃避世于深山中。”时坐席中,酒酣,据地歌曰:“陆沉于俗,避世金马门。宫殿中可以避世全身,何必深山之中,蒿芦之下。”金马门者,宦署门也。门旁有铜马,故谓之金马门。王康琚诗:小隐隐林薮,大隐隐朝市。梁简文帝鸳鸯赋:“亦有佳丽自如神,宜羞宜笑复宜颦。”《庄子》:西施病心而颦,其里之丑人美之,亦捧心而颦。详见二卷注。〕 ▼豳歌行,上新平长史兄粲 〔《舆地广记》:邠州,古豳国。西魏置豳州,后周及隋皆因之。炀帝初,州废。义宁二年,复置豳州。唐开元十三年,以字类“幽”,改作“邠”焉。天宝三载,以为新平郡。唐制,州之佐职有长史一人,上州者从五品上,中州者正六品下,下州则不设。其位在别驾之下,司马之上,如今之通判是也。〕 豳谷稍稍振庭柯,泾水浩浩扬湍波。 哀鸿酸嘶暮声急,愁云苍惨寒气多。 忆昨去家此〔许本作“早”〕为客,荷花初红柳条碧。 中宵出〔许本作“长”〕饮三百杯,明朝归揖二千石。 宁知流寓变光辉,胡霜萧飒绕客衣。 寒灰寂寞凭〔缪本作“竟”〕谁暖,落叶飘扬何处归? 吾兄行乐穷曛旭,满堂有美颜如玉。 赵女长歌入彩云,燕姬醉舞娇红烛。 狐裘兽炭酌流霞,壮士悲吟宁见嗟。 前荣后枯相翻覆,何惜余光及棣华。 〔《太平寰宇记》:“古豳地在邠州三水县西南三十里,有古豳城,在庞川水西,盖古公刘之邑,即此城也。”国都城记:“豳国者,后稷之曾孙曰公刘,始都焉。豳,谷名也,与故栒邑城相去约五十余里。汉志注云豳乡是也。”何大复雍大记:“豳谷在邠州东北三十里,故三水县,公刘立国处。”陕西通志:“三水废城,在邠州三水县东五里,故豳谷。”谢朓诗:“稍稍枝早劲。”吕向注:稍稍,树枝劲强无叶之貌。陶潜《归去来辞》:眄庭柯以怡颜。郭璞《山海经注》:泾水出安定朝那县西笄头山,东南经新平、扶风,至京兆高陵县入渭。诗地理考:“泾水出原州百泉县泾谷,东南流至泾州临泾、保定二县,又东南流至邠州之宜禄、新平、永寿三县,又东北流至京兆之醴泉、高陵、云阳三县,以入渭。”僧宝月诗:君不见孤雁关外发,酸嘶度越扬空城。郑康成一饮三百杯,见三卷注。《后汉书》:每郡置太守一人,二千石。《三国志》:起烟于寒灰之上,生华于已枯之木。《广韵》:曛,日入也。又黄昏时。旭,日旦出貌。《初学记》:日初出,日旭。古诗:燕赵多佳人,美者颜如玉。吴均诗:燕姬及赵女,挟瑟夜经过。〕 〔《晋书》:羊琇性豪侈,屑炭和作兽形以温酒,洛下豪贵咸竞效之。江总玛瑙碗赋:翠羽流霞之杯。《史记》:甘茂之亡秦奔齐,逢苏代。代为齐使于秦,甘茂曰:“臣得罪于秦,惧而逃遁,无所容迹。臣闻贫人女与富人女会绩,贫人女曰:‘我无以买烛,而子之烛光幸有余,子可分我余光,无损子明,而得一斯便焉’。今臣困而君方使秦而当路矣。茂之妻子在焉,愿君以余光振之。”《诗·小雅》:常棣之华,鄂不韡韡。郑笺曰:承花者鄂。不当作拊。拊,鄂足也。鄂足得华之光明,则韡韡然盛兴者。喻弟以礼敬兄,兄亦以荣覆弟,恩义之显,亦韡韡然。泾,音京。嘶,音西。棣,音弟。〕 ▼西岳云台歌送丹丘子 〔《尔雅》:“华山为西岳”,在今陕西西安府华阴县南十里。高数千仞,石壁层叠,有如削成。上有芙蓉、落雁、玉女三峰,又有八卦池、太乙池、白莲池、菖蒲池、二十八宿池、细辛坪、玉女洗头盆、老君洞、仙棋台、苍龙岭、日月崖、仙掌岩诸胜。所谓云台者,乃其东北之峰也。两巘竞高,四面悬绝,崔嵬独秀,有若台形。下有穴,昔有人入此穴,出东方山而行,云经黄河底,闻上有流水之声。〕 西岳峥嵘何壮哉,黄河如丝天际来。 黄河万里触山动,盘涡毂〔一作“谷”〕转秦地雷。 荣光休气纷五彩,千年一清圣人在。 巨灵咆哮擘两山,洪波喷流射东海〔一作“箭流射东海”,萧本作“喷箭射东海”〕。 三峰却立如欲〔许本作“玉”〕摧,翠崖丹谷高掌开。 白帝金精运元气,石作莲花云作台。 云台阁道连窈冥〔一作“人不到”〕,中有不死丹丘生。 明星玉女备洒扫,麻姑搔背指爪轻。 我皇手把天地户,丹丘谈天与天语。 九重出入生光辉,东求〔萧本作“来”〕蓬莱复西归。 玉浆傥惠〔萧本作“或”〕故人饮,骑二茅龙上天飞。 〔《癸辛杂识·五岳》:“惟华岳极峻,直上四十五里,遇无路处,皆挽铁絙以上。有西岳庙在山顶,望黄河一衣带水耳。”郭璞《江赋》:“盘涡毂转,凌涛山颓。”李善注:“涡,水旋流也。”张铣注:“盘涡,言水深风壮,流急相冲,盘旋作深涡,如毂之转。”《尚书》中候:“尧即政七十载,修坛河洛。仲月辛日,昧明礼备,至于日稷,荣光出河,休气四塞。”郑玄注:“荣光,五色,从河水中出。休,美也。四塞,炫燿四方也。”《拾遗记》:“黄河千年一清,至圣之君,以为天瑞。”《西京赋》:“缀以二华,巨灵赑屃,高掌远跖,以流河曲,厥迹犹存。”薛综注:“巨灵,河神也。华山对河东首阳山,黄河流于二山之间。古语云:此本一山当河,河水过之而曲行,河之神以手擘开其上,以足踏离其下,中分为二,以通河流。手足之迹”,于今尚在。遁甲开山图曰:“有巨灵胡者,遍得坤元之道,能造山川,出江河。”〕 〔《太平寰宇记》:《名山记》云:“华岳有三峰,直上数千仞,基广而峰峻,自下小岑叠秀,迄于岭表,有如削成。今博山香炉形实象之。”华山记:“太华山削成而四方,直上至顶,列为三峰。其西为莲花峰,峰之石窳隆不一,皆如莲叶倒垂,故名是峰曰莲花。其南曰落雁峰,上多松桧,故亦曰松桧峰。白帝宫在其间,俯眺三秦,旷莽无际,黄河如一缕水,缭绕岳下。其东峰曰朝阳峰,峰之左胁中有一峰,状甚秀异,如为东峰所抱者,曰玉女峰,乃东峰之支峰也。世之谈三峰者,数玉女而不数朝阳,非矣。山之东北则为仙人掌,即所谓巨灵掌也。岩壁黑色,石膏自璺中流出,凝结成痕,黄白相间,远望之,见其大者五岐如指,好奇者遂传为巨灵劈山之掌迹。掌长三十丈许,五指参差,中指直冠峰顶,长二十丈。”唐王涯作太华仙掌辩,谓太华之首峰有五崖,比壑破岩而列,自下远望之,偶为掌形。俗传则曰巨灵劈剖,掌迹犹存。贾氏谈录:华岳掌,其色丹紫,正如肉色,每太阳对照,则尽见之,及日暮,则渐隐而不见。樵者曰:“仙掌者,盖绝地之上,群壑聚会之所,石色頳然,望之适类于掌耳。”其说皆辟巨灵掌迹之讹,似矣,而犹不得其体状。明王履游华山,坐玉女峰东北岩上,细察而后得之,乃曰:“王涯所辨,似得于传闻,未尝如吾之近观也。盖山石本黑膏,出于璺,从上澑下作淡黄微白色,间之黑壁中,上则五岐,下则片属,岐者如指,属者如掌。复有细澑无数,杂五岐间。自远望之,细者不见,惟见其大者,故五岐如指耳。宁有五崖比壑破岩而列哉?且膏所澑处,比比皆有,岂惟此掌为然。此掌之外,日月岩最多,其次则东峰西壁,近于杨氏石室者,其色状与此掌漏痕不殊,但彼不类物形,故不以为异而见称耳。”枕中书:“金天氏为白帝治华阴山。”真蒙《名山记》:“李白诗‘石作莲花云作台’。今观山形,外罗诸山如莲瓣,中间三峰特出如莲心,其下为云台峰,自远望之,宛如青色莲花开于云台之上也。”郭璞《山海经注》:太华山有明星玉女,持玉浆,得上服之,即成仙。道险僻不通。诗含神雾云:《神仙传》:麻姑手爪似鸟,蔡经见之,心中念曰:“背大痒时,得此爪以爬背,当佳也。”王远已知经心中所言,即使人牵经鞭之,曰:“麻姑,神人也,汝何忽谓其爪可爬背耶?”《汉武帝内传》:王母命侍女法安婴歌元灵之曲曰:“天地虽廓寥,我把天地户。”李善《文选注》:《史记》:齐人为谚曰:“谈天衍。”刘向别录曰:邹衍之所言五德终始,天地广大,书言天事,故曰谈天。《列仙传》:呼子先者,汉中关下卜师也,老寿百余岁。临去,呼酒家老妪曰:“急装,当与妪共应中陵王。”夜有仙人持二茅狗来至呼子先,子先持一与酒家妪,得而骑之,乃龙也。上华阴山,常于山上太呼,言子先、酒家母在此云。 涡,音窝。擘,音劈〕 ▼元丹丘歌 元丹丘,爱〔一作“好。”〕神仙。 朝饮颍川〔一作“水。”〕之清流,暮还嵩岑之紫烟, 三十六峰常周旋。 长周旋,蹑星虹,身骑飞龙耳生风, 横河跨海与天通,我知尔游心无穷。 〔《水经》:“颍水出颍川阳城县西北少室山。”郦道元注:《山海经》曰:“颍水出少室山。地理志曰:出阳城县阳干山。今颍水有三源岐发,右水出阳干山之颍谷,其水东北流;中水导源少室通阜,东南流,径负黍亭东,与右水合;左水出少室南溪,东合颍水。”《河南通志》:“嵩山居四岳之中,故谓之中岳。其山二峰,东曰太室,西曰少室,南跨登封,北跨巩邑,西跨洛阳,东跨密县,绵亘一百五十余里。少室山,颍水之源出焉。其山有三十六峰,曰朝岳,曰望洛,曰太阳,曰少阳,曰石城,曰石笋,曰檀香,曰丹砂,曰钵盂,曰香炉,曰连天,曰紫霄,曰罗汉,曰七佛,曰来仙,曰清凉,曰宝胜,曰瑞应,曰璚璧,曰紫盖,曰翠华,曰药室,曰紫微,曰白道,曰帝宇,曰卓剑,曰白云,曰金牛,曰明月”,曰凝璧、曰迎霞、曰玉华、曰宝柱,曰系马、曰白鹿、曰灵隐。“星虹”字出刘孝标辨命论“星虹枢电,昭圣德之符。”然彼是用《春秋》元命苞“大星如虹,下流华渚,女节梦意,感生朱宣”事。太白则指星宿虹霓而言,文同而义殊矣。 颍,音颕,岑,音近层。〕 ▼扶风豪士歌 〔按《唐书·地理志》:关内道扶风郡,本岐州也。至德元载,更郡名曰凤翔,二载复名扶风郡。萧士赟曰:此太白避乱东土时诗。扶风乃三辅郡,意豪士亦必同时避乱于东吴,而与太白衔杯酒、接殷勤之欢者。〕 洛阳三月飞胡沙,洛阳城中人怨嗟。 天津流水波赤血,白骨相撑如乱麻。 我亦东奔向吴国〔一作“来奔溧溪上”〕,浮云四塞道路赊。 东方日出啼早鸦,城门人开扫落花。 梧桐杨柳拂金井,来醉扶风豪士家。 扶风豪士天下奇,意气相倾山可移。 作人不倚将军势,饮酒岂顾尚书期。 雕盘绮食会众客,吴歌赵舞香风吹。 原尝春陵六国时,开心写意君所知。 堂中各有三千士,明日报恩知是谁。 抚长剑,一扬眉,清水白石何离离。 脱吾帽,向君笑。饮君酒,为君吟。 张良未逐赤松去,桥边黄石知我心。 〔天津,桥名,驾洛水上,详见二卷注。陈琳诗:君独不见长城下,死人骸骨相撑拄。《说文》:撑,邪柱也。《史记》:死人如乱麻。司马相如《长门赋》:浮云郁而四塞。《韵会》:赊,远也。诗辩坻:扶风豪士歌方叙东奔,忽著“东方日出”二语,奇宕入妙,此等乃真太白独长。萧士赟曰:言道路艰阻,京国乱离,而东土之太平自若也。鲍照诗:握君手,执杯酒,意气相倾死何有。江总诗:太山言应可转移。辛延年诗:昔有霍家奴,姓冯名子都。依倚将军势,调笑酒家胡。《汉书》:陈遵嗜酒,每大饮,宾客满堂,辄关门,取客车辖投井中,虽有急,终不得去。尝有部刺史奏事,过遵,值其方饮,刺史大穷,候遵沾醉时,突入见遵母,叩头自白当对尚书有期会状。母乃令从后阁出去。刘祯瓜赋:承之以雕盘,幕之以纤絺。何逊诗:“玉盘传绮食。”《论衡》:“齐之孟尝,魏之信陵,赵之平原,楚之春申,待客下士,招会四方,各三千人。”江晖诗:“恐君不见信,抚剑一扬眉。”《古艳歌行》:“语卿且勿眄,水清石自见。”清水白石何离离,即水清石见之意。萧氏注以清水喻目,白石喻齿,恐未是。《高士传》:“黄石公者,下邳人也。遭秦乱,自隐姓名,时人莫知者。张良易姓为长,自匿下邳,步游沂水圯上,与黄石公相遇。黄石公故坠履圯下,顾谓良曰:‘孺子取履’。良素不知谁,谔然欲欧之,为其老人也,强忍,下取履,因跪进焉。公以足受,笑而去。良殊惊。公行里所,还,谓良曰:‘孺子可教也。后五日平明,与我期此’。良愈怪之,复跪曰:‘诺’。五日平明,良往,公已先在,怒曰:‘与老人期,何后也’?后五日早会。”良鸡鸣往,公又先在,复怒曰:“‘何后也’?后五日早会”,良夜半往。有顷,公亦至,喜曰:“‘当如是’。乃出一编书与良,曰:‘读是则为王者师矣。后十三年,孺子见我济北,榖城山下黄石即我矣’。”遂去不见。良旦视其书,乃太公兵法。良异之,因讲习以说他人,皆不能用。后与沛公遇于陈留,沛公用其言,辄有功。后十三年,从高祖过济北榖城下,得黄石,良乃宝祠之。及良死,与石并葬焉。《史记》:汉六年正月,封功臣,封张良为留侯。留侯乃称曰:“家世相韩,及韩灭,不爱万金之资,为韩报仇强秦,天下振动。今以三寸舌为帝者师,封万户,位列侯,此布衣之极,于良足矣。愿弃人间事,欲从赤松子游耳。”乃学辟谷,导引轻身。 撑,抽庚切,音瞠。赊,音奢。〕 ▼同族弟金城尉叔〔一作升〕卿烛照山水壁画歌 〔按《唐书·地理志》,京兆兴平县,本名始平。景龙二年,中宗送金城公主降吐蕃,至此改曰金城。至德二载,更名兴平。延州敷政县,本名固城,武德二年徙治金城镇,更名金城,天宝元年更名敷政。兰州五泉县,咸亨二年更名金城,天宝元年复名五泉。兰州广武县,乾元二年更名金城。凡金城更名者有四处,未知孰是。李季卿三坟记:“先侍郎之子曰叔卿,字万,天质琅琅,德光文蔚,识度标迈。弱冠以明经擢国,授荐邑虞、乐二尉。魏守崔公沔洎相国晋公甲科第之,进等举之,转金城尉,吏不敢欺。”〕 高堂粉壁图蓬瀛,烛前一见沧洲清。 洪波汹涌山峥嵘,皎若丹丘隔海望赤城。 光中乍喜岚气灭,谓逢山阴晴后雪。 回溪碧流寂无喧,又如秦人月下窥花源。 了然不觉清心魂,只将叠嶂鸣秋猿。 与君对此欢未歇,放歌行吟达明发。 却顾海客扬云帆,便欲因之向溟渤。 〔《楚辞》:仍羽人于丹丘。王逸注:丹丘,昼夜常明也。《太平御览》:孔灵符《会稽记》曰:赤城山土色皆赤,岩岫连沓,状似云霞。悬澑十仞,谓之瀑布,飞流洒散,冬夏不竭。山谷绝涧,峥嵘无底,长松葛藟,幽蔼其上。《方舆胜览》:赤城山在台州天台县北六里,一名烧山。其上石壁皆如霞色,望之如雉堞然,故人以此名山。天台山志:赤城山,天台山之一小山也。石皆赤色,壁立如城。《韵会》:岚,山气也。《新唐书》地理志:会稽郡有山阴县,以其在会稽山之北,故名。《水经注》:山阴县川明土秀,亦为胜地,故王逸少云“从山阴道上,犹如镜中行”也。谢朓诗:下属带回溪。吕延济注:回,曲也。花源,谓武陵之桃花源,见二卷注。任昉诗:叠嶂易成响,重以夜猿悲。刘良注:叠嶂,重山也。明发,见二卷注。马融广成颂:张云帆。鲍照诗:穿池类溟渤。李善注:“溟、渤,二海名。”郭璞《山海经注》:渤海,海岸曲崎头也。 岚,卢含切,音婪。嶂,音帐。〕 ▼白毫子歌 淮南小山白毫子,乃在淮南小山里。 夜卧松下云〔缪本作“雪”〕,朝餐石中髓。 小山连〔一作“联”〕绵向江开,碧峰巉岩渌水回。 余配白毫子,独酌流霞杯。 拂花弄琴坐青苔,绿萝树下春风来。 南窗萧飒松声起,凭崖一听清心耳。 可得见,未〔一作“不”〕得亲, 八公携手五云去,空余桂树愁杀人。 〔王逸《楚辞》序:招隐士者,淮南小山之所作也。昔淮南王安好古,招怀天下俊伟之士,自八公之徒,咸慕其德而归其仁,各竭才智,著作篇章,分造辞赋,以类相从,故或称大山,或称小山,其意犹诗有大雅、小雅也。《古今注》:淮南王,淮南小山之所作也。淮南服食求仙,遍礼方士,遂与八公相携俱去,莫知所往。小山之徒,思恋不已,乃作淮南王之曲焉。琦按:上句之“淮南小山”,本《楚辞》序》以赞美白毫子之才,下句之“淮南小山”,则指白毫子隐居之地而言。白毫子盖当时逸人。严沧浪以为太白呼八公为白毫子,非矣。《列仙传》:邛疏者,周封史也,能行气炼形,煮石髓而服之,谓之石钟乳。《神仙传》:王烈独之太行山中,忽闻山东崩地,殷殷如雷声。烈往视之,乃见山破石裂数百丈,两畔皆是青石,石中一穴,口径阔尺许,中有青泥流出如髓。烈取泥试丸之,须臾成石,如投热蜡之状,随手坚凝,气如粳米饭,嚼之亦然。烈合数丸如桃大,用携少许归与嵇叔夜曰:“吾得异物。”叔夜甚喜,取而视之,已成青石,击之铛铛如铜声。叔夜即与烈往视之,断山已复如故。烈曰:“叔夜未合得道故也。”按神仙经曰:“神山五百年辄开,其中石髓出,得而食之,寿与天相毕烈。前得者必是也。”谢灵运诗:“洲萦渚连绵。”刘良注:“连绵,不绝貌。”《论衡》:“项曼都曰:‘有数仙人将我上天,口饥欲食,仙人辄饮我以流霞一杯。每饮一杯,数月不饥’。”《水经注》:“淮南王刘安折节下士,笃好儒学,养方术之徒数十人,皆为俊异焉。多神仙秘法鸿宝之道。忽有八公,皆须眉皓素,诣门希见。门者曰:‘吾王好长生,今先生无住衰之术,未敢相闻’。八公咸变成童,王甚敬之。八士并能炼金化丹,出入无间。乃与安登山,埋金于地,白日升天。余乐在器,鸡犬舐之者,俱得上升。”淮南王招隐士:桂树丛生兮山之幽。〕 ▼梁园吟 〔一作《梁苑醉酒歌》。《一统志》:梁园在河南开封府城东南,一名梁苑,汉梁孝王游赏之所。〕 我浮〔一作“乘”〕黄河〔一作“云”〕去京阙〔缪本作“关”〕,挂席欲进〔一作“往”〕波连山。 天长水阔厌远涉,访古始及平台间。 平台为客忧思多,对酒〔一作“醉来”〕遂作《梁园歌》。 却忆蓬池阮公咏,因吟渌水扬洪波。 〔谢灵运诗:挂席拾海月。木华《海赋》:“波如连山。”《汉书》:“梁孝王大治宫室,为复道,自宫连属于平台。”如淳注:“平台在大梁东北,离宫所在也。”颜师古注:“今其城东二十里所有故台基,其处宽博,土俗云平台也。”《水经注》:晋灼曰:“平台在城中东北角,亦或言兔园,在平台侧。”如淳曰:“平台,离宫所在,今城东二十里有台,宽广而不甚极高,俗谓之平台。”予按《汉书》梁孝王传称:“王以功亲为大国,筑东苑,方三百里,广睢阳城七十里,大治宫室,为复道,自宫连属于平台三十余里。复道自宫东出扬州之门。”左阳门,即睢阳东门也。连属于平台则近矣,属之城隅则不能,是知平台不在城中也。梁王与邹、枚、司马相如之徒,极游于其上,故齐随郡王山居序所谓“西园多士,平台盛宾,邹、马之客咸在,伐木之歌屡陈,是用追芳昔娱,神游千古,故亦一时之盛事。”谢氏雪赋亦云:“梁王不悦,游于兔园。”今也歌堂沦宇,律管埋音,孤基块立,无复曩日之望矣。《元和郡县志》:“平台在宋州虞城县西四十里。《左传》:宋皇国父为宋平公所筑。汉梁孝王大治宫室,为复道,自宫连属于平台三十余里,与邹、枚、相如之徒并游其上,即此也。”阮籍咏怀诗:“徘徊蓬池上,还顾望大梁。渌水扬洪波,旷野莽茫茫。走兽交横驰,飞鸟相随翔。是时鹑火中,日月正相望。朔风厉严寒,阴气下微霜。羁旅无俦匹,俛仰怀哀伤。”〕 洪波浩荡迷旧国,路远西归安可得。 人生达命岂暇〔缪本作“假”〕愁,且饮美酒登高楼。 平头奴子摇大扇,五月不热疑〔一作“如”〕清秋。 玉〔一作“素”〕盘杨〔一作“青”〕梅为君设,吴盐如花皎白〔一作“如”〕雪。 持盐把酒但饮之,莫学夷齐事高洁。〔一作“何用孤高比云月。”一作“咄咄书空字还灭。”梁武帝诗:“平头奴子擎履箱。”〕 昔人豪贵信陵君,今人耕种信陵坟。 荒城虚〔一作“远。”〕照碧山月,古木尽入苍梧云。 梁王宫阙〔一作“宾客。”〕今安在?枚马先归不相待。 舞影歌声散渌池,空余汴水东流海。 〔按《史记》:魏公子无忌封信陵君,仁而下士,士无贤不肖,皆谦而礼交之,不敢以其富贵骄士。士以此方数千里争往归之,致食客三千人。诸侯以公子贤,多客,不敢加兵谋魏。后夺晋鄙兵,进击秦军,秦军解去,遂救邯郸,存赵。又率五国之兵,破秦军于河外,乘胜逐秦军至函谷关,抑秦兵,秦兵不敢出。当是时,公子威震天下。《太平寰宇记》:信陵君墓,在开封府浚仪县南十二里。《艺文类聚》:归藏曰:“有白云出自苍梧,入于大梁。”《汉书》:枚乘,淮阴人,游梁,梁客皆善属词赋,乘尤高。司马相如,成都人,为武骑常侍,非其好也。是时梁孝王来朝,从游说之士邹阳、枚乘之徒,相如见而说之,因病免,客游梁,得与诸侯游士居。《一统志》:汴河旧自荥阳县东经开封府城南,又东合蔡河,名蒗菪渠,又名通济渠,东注泗州,下入于淮。作梁园歌,而忽间以信陵数语,意谓以信陵之贤,名震一世,至今日而墓域且不克保,况梁孝王之贤不及信陵,其歌台舞榭,又焉能保其常在乎?此文章衬托法,不是为信陵致慨,乃是为梁王释恨,并自已解愁,以见不如及时行乐之为得也。故下遂接以“沉吟此事泪满衣”云云。〕 沉吟此事泪满衣,黄金买醉未能〔一作“莫言”〕归。 连呼五白行〔一作投〕六博,分曹赌酒酣〔一作看〕驰晖。 歌且谣,意方远。 东山高卧时〔一作“还”,一作忽〕起来,欲济苍生未应晚。 〔招魂:“菎蔽象棋,有六簙些。分曹并进,遒相迫些。成枭而牟,呼五白些。”王逸注:“投六箸,行六棋,故为六簙也。倍胜为牟。五白,簙齿也。言已棋已枭,当成牟胜,射张食棋,下兆于屈,故呼五白以助投也。”吴曾漫录:“五木之戏,其四为玉采,贵也;其八为珉采,贱也。五木之中有采曰白,盖五木俱白也。”楚词:“成枭而牟,呼五白,枭二为珉采。牟者,胜也,欲胜其枭,必呼五白也。”《海录碎事》:“六博用十二棋,分黑白各半掷之,分曹赌酒,分为二曹,以赌酒之胜负也。”谢朓诗:“驰晖不可接。”李善注:“驰晖,日也。”《诗·国风》:“我歌且谣。”毛传曰:“曲合乐曰歌,徒歌曰谣。”《世说》:谢公在东山,朝命屡降而不动。后出为桓宣武司马,将发新亭,朝士咸出饯送。高灵时为中丞,亦往相祖。先时多少饮酒,因倚如醉,戏曰:“卿屡违朝旨,高卧东山,诸人每相与言:‘安石不肯出,将如苍生何’?今亦苍生将如君何?”谢笑而不答。〕 ▼鸣皋歌送岑征君 (时梁园三尺雪,在清泠池作。) 〔《元和郡县志》:鸣皋山,在河南府陆浑县东北十五里。《河南通志》:鸣皋山,在河南府嵩县东北五十里,一名九皋山。昔有白鹤鸣其上,故名。《太平寰宇记》:清泠池,在宋州宋城县东北二里,梁孝王故宫,有钓台,谓之清泠台,今号清泠池。神州古史考:“清泠池,在归德府城东梁园内。”〕 若有人兮思鸣皋,阻积雪兮心烦劳。 洪河凌兢不可以径度,冰龙鳞兮难容舠。 邈仙山〔一作“神仙”〕之峻极兮,闻天籁之嘈嘈。 霜崖缟皓以合沓兮,若长风〔一作“虹”〕扇海涌沧溟之波涛。 玄猿绿罴舔舕崟,岌〔缪本作“岌危”,一作“岑危”〕危〔缪本作“咆”〕柯振石。 骇胆栗魄,群呼而相号。 峰峥嵘以路绝,挂星辰于岩嶅。 〔《楚辞》:“若有人兮山之阿。”《四愁诗》:“何为怀忧心烦劳。”《西都赋》:“带以洪河泾渭之川。”吕向注:“洪河,大河也。”《甘泉赋》:“驰阊阖而入凌兢。”服虔注:“凌兢,恐惧也。”颜师古注:“凌兢者,言寒凉战栗之处也。”“冰龙鳞者,冰有锯齿,参差如鳞也。”《韵会》:“舠,小船也,形如刀。”集韵:“或作舠,通作刀。”诗:“曾不容刀。”释名云:“二百斛以上曰艇,三百斛曰刀。”《庄子》:“子游曰:‘地籁则众窍是已,人籁则比竹是已。敢问天籁’。子綦曰:‘夫吹万不同,而使其自已也。天籁,谓空中因风气作声,不假物而成者也’。”埤苍:“嘈嘈,声众也。”鲍照诗:“霜崖土膏。”谢朓诗:“合沓与云齐。”吕向注:“合沓,高貌。”袁宏三国名臣赞:“洪飇扇海,二溟扬波。”《上林赋》:“玄猿素雌。”李善注:“玄猿,猿之雄者,玄色也。”《西京杂记》:“熊罴毛有绿光”,皆长二尺者,直百金。舔舕,吐舌貌。木华《海赋》:“戛岩嶅。”《释名》:“山多小石曰嶅。嶅,尧也。每石尧尧独处而出见也。” 缟,音稿。崟,音吟。舔,音餂,舕,音演。〕 送君之归兮,动鸣皋之新作。 交鼔吹兮弹丝,觞清泠之池阁。 君不行兮何待,若返顾之黄鹄。 扫梁园之群英,振《大雅》于东洛。 巾征轩兮历阻折,寻幽居兮越巘崿。 盘白石兮坐素月,琴松风兮寂〔一作“昇”〕万壑。 〔苏武诗:“黄鹄一远别,千里顾徘徊。”庾信诗:“黄鹄一反顾,徘徊应凄然。”《史记》:“梁孝王筑东苑,方三百余里,招延四方豪杰,自山以东游说之士,莫不毕至。”江淹《别赋》:“金闺之诸彦,兰台之群英。”孔丛子:“巾车命驾。”郑玄《周礼》巾车注:“巾,犹衣也。”李善《文选注》:“轩,车通称也。巾征轩者,以帷蒙征车之上也。”谢灵运诗:“连嶂叠巘崿。”李善注:“巘崿,崖之别名。”谢庄月赋:“素月流天。”《白帖》:“琴曲有风入松。”《乐府诗集》:“琴集曰:‘《风入松》,晋嵇康所作也’。”巘,语蹇切。年,上声。崿,音谔。〕 望不见兮心氛氲,萝冥冥兮霰纷纷。 水横洞以下渌,波小声而上闻。 虎啸谷而生风,龙藏溪而吐云。 冥〔一作“寡”〕鹤清唳,饥鼯颦呻。 块〔萧本作“魂”〕独处此幽默兮,愀〔一作“啼”〕空山而〔一作“兮”〕愁人。 〔谢惠连雪赋:“氛氲萧索。”李善注:“氛氲,盛貌。”毛苌诗传:“霰,暴雪也。”郑笺曰:“将大雨雪,始必微温,雪自上下,遇温气而搏,谓之霰。久而寒胜,则大雪矣。”《淮南子》:“虎啸而谷风至,龙举而景云属。”管辂别传:“龙者阳精,以潜为阴,幽灵上通,和气感神,二物相扶,故能兴云。虎者阴精,而居于阳,依木长啸,动于巽林,二气相感,故能运风。”谢朓诗:“独鹤方朝唳,饥鼯此夜啼。”《韵会》:“唳,鹤鸣也。”按本草:“鼯鼠,鸟名,一名鸓鼠,一名夷由,一名飞生鸟。状如蝙蝠,肉翅连尾,大如鸱鸢,毛紫色,好夜飞,但能向下,不能向上,恒夜鸣,鸣声如人呼。湖岭山中多有之。”氛音分,又音焚。氲,于云切。醖,平声。唳,音丽。愀,音悄,又音秋。〕 鸡聚族以争食,凤孤飞而无邻。 蝘蜓嘲龙,鱼目混珍。 嫫母衣锦,西施负薪。 若使巢由桎梏于轩冕兮,亦奚异于夔龙蹩躠于风尘。 哭何苦而救楚,笑何夸而却秦。 吾诚不能学二子沽名矫节以耀世兮,固将弃天地而遗身。 白鸥兮飞来,长与君兮相亲。 〔《尔雅》翼:蝘蜓似蜥蜴,灰褐色,在人家屋壁间,状虽似龙,人所玩习。故淮南云:“禹南济于江,黄龙负舟,禹视龙犹蝘蜓,龙亡而去,比之蝘蜓,言不足畏。”扬子云“执蝘蜓而嘲龟龙”,盖陋之也。一名守宫,又名壁宫,特善捕蝎,俗号蝎虎。李善文选注:雒书曰:“秦失金镜,鱼目入珠。”郑玄曰:“鱼目乱珍珠。”尚书大传:黄帝妃嫫母,于四妃之班最下,貌甚丑而最贤,心每自退。高诱淮南子注:“嫫母,古之丑女。”吴越春秋:“越王使相者于国中得苎萝山鬻薪之女,曰西施、郑旦。”郑玄《礼记注》:桎梏,今械也。在足曰桎,在手曰梏。《庄子》:蹩躠为仁,踶跂为义。广韵:蹩躠,旋行貌,一曰跛也。巢、由以隐居自乐为志,夔、龙以行道济时为志。若使巢由羁身于轩冕之中,与夔、龙废弃于风尘之内无异,是皆不适其志愿也。《战国策》:“吴与楚战于柏举,三战入郢。棼冒勃苏曰:‘吾披坚执锐,赴强敌而死,此犹一卒也,不若奔诸侯’。于是赢粮潜行,上峥山,逾深溪,跖穿膝暴,七日而薄秦王之朝。鹤立不转,画吟宵哭,七日不得告,水浆无入口,瘨而殚闷,旄不知人。秦王闻而走,冠带不相及,左捧其首,右濡其口,勃苏乃苏。秦王身问之:‘子孰谁也’?棼冒勃苏对曰:‘臣非异。楚使新造执丘棼冒勃苏。吴与楚战于柏举,三战入郢,寡君身出,大夫悉属,百姓离散,使下臣来告亡,且求救’。秦王遂出革车千”乘,卒万人,属之子蒲、子虎,下塞以东,与吴人战于浊水,而大败之。左太冲诗:“吾慕鲁仲连,谈笑却秦军。”详见二卷注。 晁补之曰:李白天才俊丽,不可矩矱,然要长于诗,而文非其所能也。赋近于文,故白《大鹏赋》辞非不壮,不若其诗盛行于世。至鸣皋歌一篇,本末《楚辞》也,而世误以为诗,因为出之。其略曰:“蝘蜓嘲龙,鱼目混珍。嫫母衣锦,西施负薪。”此谆谆放屈原卜居及贾谊吊屈原语,而白才自逸荡,故或离而去之云。《楚辞》后语曰:白天才绝出,尤长于诗,而赋不能及晋魏,独此篇近《楚辞》。然归来子犹以为白才自逸荡,故或离而去之,亦为知言云。 蝘,音偃。蜓,音殄。嫫,音模。蹩,匹减切,篇入声,又音别。躠音萨,又音屑。〕 ▼鸣皋歌奉饯从翁清归五崖山居 忆昨〔缪本作“昨忆”〕鸣皋梦里还,手弄素月清潭间。 觉时枕席非碧山,侧身西望阻秦关。 麒麟阁上春还早,著书却忆伊阳好。 青松来风吹古〔缪本作“石”〕道,绿萝飞花覆烟草。 我家仙翁〔缪本作“公”〕爱清真,才雄草圣凌古人, 欲卧鸣皋绝世尘。鸣皋微茫在何处? 五崖峡〔一作“溪”,萧本作“狭”〕水横樵路。 身披翠云裘,袖拂紫烟〔一作“云”〕去。 去时应过嵩少间,相思为折三花树。 〔《太平寰宇记》:鸣皋山,在河南府伊阳县东三十五里。伊阳县,本陆浑地,唐先天元年十二月,割陆浑县置伊阳县,在伊水之阳,去伊水一里。张衡诗:侧身西望涕沾裳。《太平御览》:汉宫殿疏曰:“麒麟阁,萧何造,以藏秘书,画贤臣。”《宋书》:沈仪笃学有雄才,以儒素自业。《北齐书》:才雄气猛,英略盖世。法书要录:弘农张芝,高尚不仕,善草书,精劲绝伦。家之衣帛,必先书而后练。临池学书,池水尽黑。每书云:“匆匆不暇草书。”人谓之草圣。宋玉《讽赋》:主人之女,翳承日之华,披翠云之裘。水经:嵩高为中岳,在颍川阳城县西北。郦道元注《尔雅》曰:山大而高曰嵩,合而言之为嵩高,分而名之为二室,西南为少室,东北为太室。三花树,即贝多树也。《齐民要术》《嵩山记》曰:“嵩寺中忽有思惟树,即贝多也。昔有人坐贝多树下思惟,因以名焉。汉道士从外国来,将子于西山脚下种,极高大。今有四树,一年三花。”〕 ▼劳劳亭歌(在江宁县南十五里,古送别之所,一名临沧观) 〔《太平御览》:舆地志曰:“丹阳郡秣陵县新亭陇上有望远楼,又名劳劳亭,宋改为临沧观,行人分别之所。”《一统志》:“劳劳亭,在应天府治西南,吴时置。”〕 金陵劳劳送客堂,蔓草离离生道旁。 古情不尽东流水,此地悲风愁白杨。 我乘素舸同康乐,朗咏清川飞夜霜。 昔闻牛渚吟五章,今来何谢袁家郎。 苦竹寒声动秋月,独宿空帘归梦长。 〔古诗:白杨多悲风,萧萧愁杀人。《韵会》:舸,大船也。谢灵运诗:可怜谁家郎,绿流乘素舸。康乐即灵运,以其袭封康乐公,故世称之曰谢康乐。孙绰《天台山赋》:朗咏长川。胡震亨曰:“清川飞夜霜”,疑引谢诗,今谢集无此句,或亡之耳。《世说注》:续晋阳秋曰:袁虎少有逸才,文章绝丽,曾有咏史诗,是其风情所寄。少孤而贫,以运租为业。镇西谢尚时镇牛渚,乘秋佳风月,率尔与左右微服泛江。会虎在运租船中讽咏,声既清会,辞又藻拔,非尚所曾闻,遂往听之。乃遣问讯,答曰:“是袁临汝郎诵诗。”即其咏史之作也。尚佳其率有兴致,即遣要迎,谈话申旦,自此名誉日茂。竹有淡竹、苦竹二种,茎叶不异,以其笋味之苦淡而名。此诗大意,太白自夸山水之趣既同康乐,而吟咏之妙,又不减袁宏。惜无相赏之人与之谈话申旦,空帘独宿,殊觉寂寥。两事并用,各不相妨。杨注谓康乐乃谢灵运,邀袁虎者乃谢尚,疑太白误作一事用者,非也。 舸,音歌,又音哿。〕 ▼横江词六首 〔《太平寰宇记》:“横江浦,在和州历阳县东南二十六里。孙策自寿春欲经略江东,扬州刺史刘繇遣将樊能、于縻屯横江,孙策破之于此。对江南岸之采石,往来济渡处。隋将韩擒虎平陈,自采石济,亦此处也。”〕 人道〔缪本作“言”〕横江好,侬道横江恶。 一风三日吹倒山,〔一作“猛风吹倒天门山。”〕白浪高于瓦官阁。 〔胡三省《通鉴注》:吴人率自称曰侬。幽怪录:上元县有瓦棺寺,寺上有阁,倚山瞰江,万里在目,亦江湖之极境。游人弭棹,莫不登眺。《江南通志》:昇元阁在江宁城外,一名瓦官阁,即瓦官寺也。阁乃梁朝所建,高二百四十尺,南唐时犹存,今在城之西南角。扬吴未城时,正与越台相近,长干之西北也。唐以前,江水逼石头,李白诗“白浪高于瓦官阁”以此。〕 其二 海潮南去过寻阳,牛渚由来险马当。 横江欲渡风波恶,一水牵愁万里长。 〔唐时江南西道有九江郡,即江州也,治浔阳县。天宝元年,改名浔阳郡。乾元初,复为江州。今为江西之九江府。江水经其中,下至扬州入海。《方舆胜览》:牛渚山,在太平州当涂县北三十里,山下有矶,古津渡也,与和州横江渡相对。隋师伐陈,贺若弼从此北渡。六朝以来,为屯戍之地。陆放翁《入蜀记》:采石一名牛渚,与和州对岸,江面比瓜州为狭,故隋韩擒虎平陈,及本朝曹彬下江南,皆自此渡。然微风辄浪作,不可行。刘宾客云:“芦苇晚风起,秋江鳞甲生。”王文公云:“一风微吹万舟阻。”皆谓此矶也。《太平府志》:牛渚矶屹然立江流之冲,水势湍急,大为舟楫之害。《元和郡县志》:马当山,在江州彭泽县东北一百里,横入大江,甚为险绝,往来多覆溺之惧。《太平御览》:“九江记曰:‘马当山,高八十丈,周回四里,在古彭泽县北一百二十里。其山横枕大江,山象马形,回风急击,波浪涌沸,舟船上下,多怀忧恐。山际立马当山庙以祀之’。”〕 其三 横江西望阻西秦,汉水东连〔一作“楚水东流。”〕扬子津。 白浪如山那可渡,狂风愁杀峭帆人。 〔汉水出汉中之嶓冢山,至汉口与岷江合流,东至扬州为扬子江入海。胡三省《通鉴注》:扬子津在今真州扬子县南,是往来横渡处。〕 其四 海神来〔《文苑英华》作“东”〕过恶风回,浪打天门石壁开。 浙江八月何如此,涛似连山喷雪来。 〔《方舆胜览》:天门山,在太平州当涂县西南三十里,又名蛾眉山,夹大江对峙,东曰博望,西曰梁山。《水经注》:钱塘县东有定已诸山,皆西临浙江,水流于两山之间,江川急濬,兼涛水昼夜再来,来应时刻,常以月晦及望尤大,至二月、八月最高,峨峨二丈有余。木华《海赋》:“波如连山。”〕 其五 横江馆前津吏迎,向余东指海云生。 郎今欲渡缘何事,如此风波不可行。 〔《太平府志》:采石驿在采石镇,滨江,即唐时之横江馆也。在明为皇华驿。按《唐书·百官志》:津尉掌舟梁之事。永徽后,废津尉,置津吏,上关八人,中关六人,下关四人,无津者不置。梁简文帝诗:“采菱渡头拟黄河,郎今欲渡畏风波。”范德机云:“绝句一句一绝,乃其大本。其次句少意多,极四咏而反复议论。此篇气格合歌行之风,使人咏叹而有无穷之思,乃唐人所长也。”诸家诗非不佳,然视李、杜气格音调特异,熟读自见。〕 其六 月〔《文苑英华》作“日”〕晕天风雾不开,海鲸东蹙百〔一作“众”〕川回。 惊波一起三山动,公无〔一作“莫”〕渡河归去来。 〔日晕主雨,月晕主风。木华《海赋》:鱼则横海之鲸,突扤孤游。噏波则洪涟踧踖,吹涝则百川倒流。山谦之《丹阳记》:江宁县北十二里,滨江,有三山相接,即名为三山,旧时津济道也。《永乐一统志》:三山在应天府西南五十七里,下临大江,三峰排列,故名。古乐府:“公无渡河,公竟渡河。”〕 ▼金陵城西楼月下吟 金陵夜寂〔一作静〕凉风发,独上高〔一作西〕楼望吴越。 白云映水摇空城〔一作“秋城”,《文苑英华》作“秋光”〕,白露垂珠滴秋月。〔《文苑英华》作“如珠滴秋月”,一作“沾衣湿秋月。”〕 月下沉〔一作长〕吟久不归,古来〔一作今〕相接眼中稀。 解道澄江净如练,令人长〔一作还,《文苑英华》作却〕忆谢玄晖。 〔江淹《别赋》:“秋露如珠。”谢玄晖《晚登三山还望京邑》诗:“余霞散成绮,澄江净如练。”〕 ▼东山吟(土山,去江宁城三十五里晋谢安携妓之所。) 〔一作“醉过谢安东山。”《太平寰宇记》:土山在昇州上元县南三十里。按《丹阳记》:晋太傅谢安旧隐会稽东山,因筑土像之,无岩石,故谓土山也。有林木台观娱游之所。安常请朝中贤士子姓亲属会宴于此。《江南通志》:东山在江宁府城东南三十里,一名土山。晋谢安先隐居会稽东山,既出,心尝思忆,因筑土为山拟之,寄怀欣赏。《晋书》云:“谢安于土山营墅,楼馆林竹甚盛,每携中外子侄往来游集。”即此地也。〕 携妓东土山〔胡本作“东山去。”〕,怅然悲谢安。 我妓今朝如花月,他妓古坟荒草寒。 白鸡梦后三〔一作“五”〕百岁,洒酒浇君同所懽。 酣来自作青海舞,秋风吹落紫绮冠。 彼亦一时,此亦一时,浩浩洪流之〔一作“高”〕咏何必奇。 〔《晋书》:谢安虽受朝寄,然东山之志,始末不渝,每形于言色。及镇新城,尽室而行,造泛海之装,欲须经略粗定,自江道还东。雅志未就,遂遇疾笃,怅然谓所亲曰:“昔桓温在时,吾惧不全,忽梦乘温舆行十六里,见一白鸡而止。乘温舆者,代其位也。十六里止今十六年矣。白鸡主酉,今太岁在酉,吾病殆不起乎?”乃上疏逊位,寻薨。杨齐贤曰:自安至太白时,三百余岁耳。一本作五百,非是。《世说》:桓公伏甲设馔,广延朝士,因此欲诛谢安、王坦之。王甚遽,问谢曰:“当作何计?”谢神意不变,谓文度曰:“晋祚存亡,在此一行。”相与俱前。王之恐状,转见于色。谢之宽容,愈表于貌,望阶趋席,方作洛生咏,讽“浩浩洪流。”桓惮其旷远,乃趣解兵。〕 ▼僧伽歌 〔《太平广记》:僧伽大师,西域人,姓何氏。唐龙朔初,来游北土,隶名于楚州龙兴寺。后于泗州临淮县信义坊乞地施标,将建伽蓝。于标下掘得古《香积寺铭记》,并金像一躯,上有“普照王佛”字,遂建寺焉。景龙二年,中宗皇帝遣使迎师入内道场,尊为国师。寻出居荐福寺。尝独处一室,其顶上有一穴,恒以絮塞之,夜则去絮,香从顶穴中出,烟气满房,非常芳馥。及晓,香还入顶穴中,又以絮窒之。师尝濯足,人取其水饮之,痼疾皆愈。一日,中宗于内殿语师曰:“京师无雨,已是数月,愿师慈悲,解朕忧迫。”师乃将瓶水泛洒,俄顷阴云骤起,甘雨大降。中宗大悦,诏赐所修寺额,以临淮寺为名。师请以普照王字为名,盖欲依金像上字也。中宗以“照”字是天后庙讳,乃改为普“光王寺”,御笔亲书以赐焉。至景龙四年三月二日,端坐而终。中宗即令于荐福寺起塔供养。俄而大风歘起,臭气满长安。中宗问曰:“是何祥也?”近臣奏曰:“僧伽大师化缘在临淮,恐是欲归彼处,故现此变。”中宗心许,其臭顿息。顷刻之间,奇香馥烈。即以其年五月,送至临淮,起塔供养。中宗问万回师曰:“僧伽大师何人?”万回曰:“是观音化身也。”如《法华经》《普门品》云:“应以比丘身得度者,即见比丘身而为说法。”此即是也。〕 〔《传灯录》:泗州僧伽大师,世谓观音大士应化也。但此土有缘之众,乃谓大师自西国来。唐高宗时,至长安洛阳行化,历吴楚间,身执杨枝,混于缁流。或问:“师何姓”,答曰:“我姓何。”又问:“师是何国人?”师曰:“我何国人。”寻于泗上欲构伽蓝,因宿州民贺跋氏舍所居,师曰:“此本为佛宇。”令掘地,果得古碑,云香积寺,即齐李龙建所创。又获金像,众谓然灯如来,师曰:“普光王佛也。”因以为寺额。景龙二年,中宗遣使迎大师至辇毂,深加礼异,命住大荐福寺。三年三月三日,大师示灭。 伽,具牙切。音茄。〕 真僧法号号僧伽,有时与我论三车。 问言诵咒几千遍,口道恒河沙复沙。 此僧本住南天竺,为法头陀来此国。 戒得长天秋月明,心如世上青莲色。 意清净,貌棱棱。亦不减,亦不增。 瓶里千年舍利〔萧本作“铁柱”〕骨,手中万岁胡孙藤。 嗟予落泊〔萧本作“魄”〕江淮久,罕遇真僧说空有。 一言忏〔许本作“散”〕尽波罗夷,再礼浑除犯轻垢。 〔三车,谓羊车、鹿车、牛车也。《法华经》:长者告诸子言:“羊车、鹿车、牛车,今在门外,可以游戏。汝等于此火宅,宜速出来。”注云:“羊车喻声闻乘,鹿车喻缘觉乘,牛车喻菩萨乘,俱以运载为义,方便设施。旧说声闻不能化他,如羊不顾后群,故以羊车譬声闻乘。缘觉是法行人,从他如法少,自推义多,故以鹿车譬缘觉乘,鹿不依人故也。或云:譬鹿犹有回顾之慈,菩萨慈悲化物,如牛之安忍运载,故以牛车譬菩萨乘。”琦谓:当是以三兽之力有大小,三车之所载有多寡,喻三乘诸贤圣道力之浅深耳。恒河,西域中水名。释典谓西域香山顶上有无热恼池,四方流出四水,其东方之水谓之殑伽河,即恒河也。广四十里,水中之沙微细如面,佛说法之处,皆与此河相近,故常取以为喻云如恒河中所有沙数,盖言其数之极多,非算数所能知者耳。刘昫《唐书》:“天竺国,即汉之身毒国,或云婆罗门地也。在葱岭西北,周三万余里,其中分为五天竺:一曰中天竺,二曰东天竺,三曰南天竺,四曰西天竺,五曰北天竺。地各数千里,城邑数百。南天竺际大海,北天竺拒雪山,四周有山为壁,南面一谷,通为国门。东天竺东际大海,与扶南、林邑邻接。西天竺与罽宾、波斯相接。中天竺据四天竺之会,其都城周围七十余里,北临禅连河云。”〕 〔《法苑珠林》:“西云头陀,此云抖擞。能行此法,即能抖擞烦恼,去离贪着,如衣抖擞,能去尘垢,是故从喻为名。”锦绣万花谷:“头陀,梵语云杜多,汉言抖擞,谓三毒如尘坌真心,此人能振掸除去,故今讹称头陀。”陈永阳王解讲疏:戒与秋月共明,禅与春池共洁。华严经:菩提心者,犹如莲花,不染一切诸罪垢故。僧肇维摩诘经注:天竺有青莲花,其叶修广,青白分明。《世说》:孙兴公见林公,棱棱露其爽。心经:是诸法空相,不生不灭,不垢不净,不减不增。《魏书》:佛既谢世,香木焚尸,灵骨分碎,大小如粒,击之不坏,焚亦不焦,或有光明神验,胡言谓之舍利。弟子收奉,置之宝瓶,竭香花,致敬慕。〕 〔《法苑珠林》:“舍利者,西域梵语,此云骨身,恐滥凡夫死人之骨,故存梵本之名。舍利有三种:一是骨舍利,其色白;二是发舍利,其色黑;三是肉舍利,其色赤。是佛舍利,椎打不碎;是弟子舍利,椎击便破矣。”杨齐贤曰:“胡孙藤,乃藤杖,手所执者。”《后汉书·西域传》:“清心释累之训,空有兼遣之宗。”章怀太子注:“不执着为空,执着为有。兼遣,谓不空不有,虚实两忘也。”鸠摩罗什《维摩诘经注》:“佛法有二种:一者有,二者空。若常在有,则累于想着;若常在空,则舍于善本;若空有迭用,则不设二过,犹日月代明,万物以成。”〕 〔胡三省《通鉴注》:释氏以面陈悔过为忏。波罗夷者,华言弃,谓犯此罪者,永弃佛法边外。《法苑珠林》云:波罗夷者,此云极重罪是也。轻垢罪者,比重减轻一等,凡玷污净行之类皆是。据梵网,轻重戒有十,犯者得波罗夷罪;轻戒有四十八,犯者为轻垢罪。《广川书跋》:“僧伽传,蒋颖叔作。其谓李太白尝以诗与师论三车者,误也。诗鄙近,知非太白所作。世以昔人类在集中,信而不疑,且未尝深求其言,而知其不类。予为之校其年,始知之。太白死在代宗元年,上距大足二年壬寅为六十年,而白生当景龙四年。白生九岁,固不与僧伽接。然则其诗为出于世俗,而复不考岁月,殆涅其服者托白以为重,而儒者信之,又增异也。”忏,义鉴切。搀,去声。〕 ▼白云歌送刘十六归山 楚山秦山皆白云,白云处处长随君。 长随君,君入楚山里,云亦随君渡湘水。 湘水上,女萝衣,白云堪卧君早归。 〔《通鉴》地理通释:湘水出全州清湘县阳朔山,东入洞庭,北至衡州衡阳县入江。《楚辞》:被薜荔兮带女萝。方弘静曰:太白赋《新莺百啭》与《白云歌》,无咏物句,自是天仙语。他人稍有拟象,即属凡辞。〕 ▼金陵歌送别范宣 石头巉岩如虎踞,凌波欲过沧江去。 钟山龙盘走势来,秀色横分历阳树。 四十余帝三百秋,功名事迹随东流。 白马小儿谁家子,泰清之岁来关囚。〔一作“白马金鞍谁家子,吹唇虎啸凤凰楼。”〕 金陵昔时何壮哉,席卷英豪天下来。 冠盖散为烟雾尽,金舆玉座成寒灰。 扣剑悲吟空咄嗟,梁陈白骨乱如麻。 天子龙沉景阳井,谁歌《玉树后庭花》。 此地伤心不能道,目〔一作“日”〕下离离长春草。 送尔长江万里心,他年来访南山皓〔萧本作“老”〕。 〔张勃吴录:刘备曾使诸葛亮至京,因观秣陵山阜,乃叹曰:“钟山龙蟠,石头虎踞,帝王之宅也。”《景定建康志》:石头山在城西二里。按舆地志:环七里一百步,缘大江南扺秦淮口,去台城九里。自六朝以来,皆守石头以为固,以王公大臣领戍军为镇,其形胜盖必争之地也。《一统志》:石头山在应天府西二里,蜀汉诸葛亮云“石头虎踞”是也。陆放翁《入蜀记》:望石头山不甚高,然峭立江中,缭绕如垣墙,凡舟皆由此下至建康,故江左有变,必先固守石头,真控扼要地也。《元和郡县志》:钟山在润州上元县西北十八里。按舆地志,古金陵山也,邑县之名,由此而立。吴大帝时,蒋子文发神异于此,封为蒋侯,改山曰蒋山。宋复名钟山。江表上已常游于此,为众山“之杰。”《六朝事迹》:“钟阜,《图经》云:在县东北,周回六十里,高一百五十八丈,东连青龙山,西临青溪,南自钟浦,下入秦淮,北接雉亭山。汉末,秣陵尉蒋子文逐盗,死于钟山,吴大帝为立庙,封曰蒋侯。大帝祖讳钟,因改名曰蒋山。”〕 〔按《丹阳记》云:“京师南北并连山岭,而蒋山岧峣嶷异,其形象龙,实作扬都之镇。”诸葛亮尝至京,观秣陵山阜,云“钟山龙蟠”,盖谓此也。杨齐贤曰:和州历阳郡,治历阳县。《建康图经》:西至本府界十里,自界首至和州八十三里,从采石而济,盖南北往来要津。又曰:“按《纪年》,自孙权定都建邺,传四主,五十九年而晋并之。元帝渡江,传十一主,一百三年而宋代之。宋传八主,六十年而齐代之。齐传七主,二十四年而梁代之。梁传四主,五十六年而陈代之。陈传五主,三十三年而隋并之。凡三十九主,三百三十五年。”萧士赟曰:“按史书,自吴大帝建都金陵后,历晋、宋、齐、梁、陈,凡六代,共三十九主。此言四十余帝者,并其推尊者而混言之也。自吴大帝黄武元年”壬寅岁至陈祯明三年己酉,共三百六十八年。吴亡后歇三十六年,只三百三十二年。此言“三百秋”者,举成数而言耳。按六代建都之岁,只三百三十二年,杨氏于宋、齐、梁交代之岁各重数一年,故误为三百三十五也。〕 〔白马小儿,谓侯景。隋书:大同中,童谣曰:“青丝白马寿阳来。”其后侯景破丹阳,乘白马,以青丝为羁勒。《梁书》:太清二年八月,侯景举兵反。十月己亥,景自横江济于采石。辛亥,景师至京。三年三月,攻陷宫城。《南齐书》:元嘉七年,太一在八宫,关囚恶岁。《南史》:侯景矫诏禅位,将登太极殿,丑徒数万,同共吹唇唱吼而上。《后汉书》:雷震四海,席卷天下。章怀太子注:席卷,言无余也。江淹《恨赋》:丧金舆及玉乘。谢庄孝武宣贵妃诔:金缸暧兮玉座寒。曹植酒赋:或扬袂屡舞,或扣剑清歌。《陈书》:后主闻兵至,从宫人十余出后堂景阳殿,将自投于井。袁宪侍侧,苦谏不从。后阁舍人夏侯公韵又以身蔽井,后主与争久之,方得入焉。及夜,为隋军所执。〕 〔《六朝事迹》:景阳井,台城中景阳宫井也。按《南史》:隋克台城,陈后主与张丽华、孔贵嫔俱入井,隋军出之。故杜牧之诗云“三人出眢井”,谓此也。其井有石栏,上多题字。旧传云:栏有石脉,以帛拭之,作胭脂痕。或云石脉之色类胭脂,故云。《陈书》:后主每引宾客对贵妃等游宴,使诸贵人及女学士与狎客共赋新诗,互相赠答,采其尤艳丽者以为曲词,被以新声,选宫女有容色者以千百数,令习而歌之,分部迭进,持以相乐。其曲有玉树后庭花、临春乐等,大指所归,皆美张贵妃、孔贵嫔之容色也。其略曰:“璧月夜夜满,琼树朝朝新。”《通典》:《玉树后庭花》《堂堂黄鹂留》《金钗两臂垂》,并陈后主所造,恒与宫中女学士及朝臣相唱和为诗,太乐令何胥采其尤轻艳者,以为此曲。南山皓,谓汉之四皓。四皓在秦时始入蓝田山,后又入地肺山,汉时匿终南山。终南山广八百余里,横亘关中南面,故亦谓之南山。凡蓝田、地肺诸山,亦南山之支脉矣。四皓事详后廿二卷注。〕 ▼笑歌行 笑矣乎,笑矣乎! 君不见曲如钩,古人知尔封公侯。 君不见直如弦,古人知尔死道边。 张仪所以只掉三寸舌,苏秦所以不垦二顷田。 〔《后汉书》:顺帝之末,京师童谣曰:直如弦,死道边。曲如钩,反封侯。《后汉纪》载此谣,作“曲如钩,封公侯。”《汉书》:郦生一士,伏轼掉三寸舌,下齐七十余城。颜师古注:掉,揺也。太白借用其语,作张仪游说事用。《史记》:苏秦曰:“使我有洛阳负郭田二顷,吾岂能佩六国相印乎。”掉,条上声,又去声二音。〕 笑矣乎,笑矣乎! 君不见沧浪老人歌一曲,还道沧浪濯吾足。 平生不解谋此身,虚作《离骚》遣人读。 笑矣乎,笑矣乎! 赵有豫让楚屈平,卖身买得千年名。 巢由洗耳有何益,夷齐饿死终无成。 君爱身后名,我爱眼前酒。 饮酒眼前乐,虚名何处有。 男儿穷通当有时,曲腰向君君不知。 猛虎不看几上肉,洪炉不铸囊中锥。 〔屈平、渔父、豫让、巢由,俱见前注。《晋书》:张翰曰:“使我有身后名,不如即时一杯酒。”《后汉书》:鼓洪炉,燎毛发。《史记》:譬若锥之处囊中。〕 笑矣乎,笑矣乎! 甯武子,朱买臣,叩角行歌背负薪。 今日逢君君不识,岂得不如佯狂人。 〔《吕氏春秋》:甯戚欲干齐桓公,穷困无以自进,于是为商旅,将任车以至齐,暮宿于郭门之外。桓公郊迎客,夜开门,辟任车,爝火甚盛,从者甚众。甯戚饭牛车下,望桓公而悲,击牛角疾歌。桓公闻之,抚其仆之手曰:“异哉,之歌者非常人也。”命后车载之。桓公反至,从者以请,桓公赐之衣冠见之。甯戚说桓公以治境内。明日复见,说桓公以治天下。桓公大悦。此诗以甯戚为甯武子,恐误。然《太平御览》:尸子曰:鲍叔为桓公祝曰:“使臣无忘在莒时,管子无忘在鲁时,甯武子无忘车下时。”则前此已有称甯戚为甯武子者矣。岂武子是戚之字耶?《晋书》:或叩角以干齐。《汉书》:朱买臣家贫,好读书,不治产业,常艾薪樵,卖以给食。担束薪,行且读书。其妻亦负戴相随,数止买臣无歌讴道中。买臣愈益疾歌,妻羞之,求去。买臣曰:“我年五十当富贵,今已四十余矣。汝苦日久,待我富贵报汝功。”妻恚怒曰:“如公等,终饿死沟中耳,何能富贵?”买臣不能留,即听去。其后买臣独行歌道中,负薪墓间。〕 ▼悲歌行 悲来乎,悲来乎! 主人有酒且莫斟,听我一曲《悲来吟》。 悲来不吟还不笑,天下无人知我心。 君有数斗酒,我有三尺琴。 琴鸣酒乐两相得,一杯不啻千钧金。 〔博雅:“神农氏琴,长六尺六寸六分。”《说文》:“钧,三十斤也。”〕 悲来乎,悲来乎! 天虽长,地虽久,金玉满堂应不守。 富贵百年能几何,死生一度人皆有。 孤猿坐啼坟上月,且须一尽杯中酒。 〔《老子》:“天长地久。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,以其不自生,故能长生。”又《老子》:“金玉满堂,莫之能守。”〕 悲来乎,悲来乎! 凤鸟〔萧本作“凰”〕不至河无图,微子去之箕子奴。 汉帝不忆李将军,楚王放却屈大夫。 悲来乎,悲来乎! 秦家李斯早追悔,虚名拨向身之外。 范子何曾爱五湖,功成名遂身自退。 剑是一夫用,书能知姓名。 惠施不肯干万乘,卜式未必穷一经。 还须黑头取方伯,莫漫白首为儒生。 〔李广、屈原、李斯、范蠡事,俱见前注。《老子》:功成名遂身退,天之道也。《史记》:项籍少时,学书不成,去学剑,又不成。项梁怒之。籍曰:“书足以记名姓而已,剑一人敌,不足学。”《吕氏春秋》:魏惠王谓惠子曰:“上世之有国,必贤者也。今寡人实不若先生,愿得传国。”惠子辞。王又固请曰:“寡人莫有之国于此者也,而传之贤者,民之贪争之心止矣。欲先生之以此听寡人也。”惠子曰:“若王之言,则施不可而听矣。王固万乘之主也,以国与人犹尚可。今施,布衣也,可以有万乘之国而辞之,此其正贪之心愈甚也。”《汉书》:卜式,河南人,以田畜为事。会浑邪等降,县官费重,仓府空,贫民大徙,皆仰给县官,无以尽赡。式持钱二十万与河南太守,以给徙民。上乃赐式外繇四百人,式又尽复与官。上乃召拜式为郎中,赐爵左庶长,田十顷,布告天下,尊显以风百姓。试使治民。拜缑氏令,缑氏便之。迁成皋令,将漕最。拜为齐王太傅,转为相。会吕嘉反,式上书“愿与子男及临菑习弩、博昌习船者,请行死之,以尽臣节。”上贤之,赐式爵关内侯,黄金四十斤,田十顷。元鼎中,代石庆为御史大夫。明年,当封禅,式不习文章,贬秩为太子太傅,以寿终。《汉书》何武传:刺史,古之方伯,上所委任,一州表率也。〕 〔苏东坡曰:今太白集中有“悲来乎”、“笑矣乎”及《赠怀素草书》数诗,决非太白作,盖唐末五代间贯休、齐己辈诗也。予旧在富阳,见国清院太白诗,绝凡近。过彭泽唐兴院,又见太白诗,亦非是。良由太白豪俊,语不甚择,集中往往有临时率然之句,故使妄庸敢尔。若杜子美,世岂复有伪撰者耶?〕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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